把個大概策略想好之後石斌立刻就踏上了去成都的路,他可不想在具體操作上出纰漏再讓鄭清之幾個安上個渎職的罪名。
這次去成都除了帶上賽西施這個女匪首外還帶上了李超這個好參謀,至于王三就還是讓他留在鼎州掌控整個荊湖南路的大小事宜。
一路上石斌滿腦子還是糧饷的事情,雖然可以肯定餘玠不會也不敢袖手旁觀,但是如何讓他最大限度的幫助自己卻還沒個具體的辦法,這讓石斌心中仍舊有些忐忑不安。
明顯是看出了石斌的擔憂,李超便湊到一旁說道:“大哥是擔心餘玠應付了事,不肯全力相助對吧?”
“這是當然,自古以來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他餘玠即使與我利益相關但也不是那麽緊密,稍稍幫點忙就不會落人口實。何況咱們那幾萬石糧草就是全填到四川也撐不了多久,更别說我還隻想放一半。”李超一問,石斌就将心中的憂慮說了出來。
“也是,收繳糧草本就是你這轉運使的責任,餘大人就是答應與你換鹽也不可能讓他自己虧本。”
“那你說怎麽辦?四萬石糧草最多也就從餘大人那換回一千石鹽而已,而那點糧草估計也就頂得上不到半年的增幅。即使咱們又把這一千石鹽賣了,全部加起來也不過是三個季度的增幅。”石斌愁眉不展的說道。
說到這裏,石斌氣得一拳打到了自己心愛的棗紅馬的頸脖子上,疼得它嘶叫不已。
“大哥息怒,凡事總會有解決辦法,氣和急是沒用的。既然僅僅這麽換支持不了多久,那就得想個辦法讓餘大人不得不完全支持咱們,不能是想幫就幫,不想幫就不幫的狀态。”李超很堅定的說道。
一直在一旁聽着沒說話的賽西施也附和道:“李超兄弟說得對,得想個法子把餘玠和咱們死死的捆在一起,不能讓他有開溜的機會。最好是如果敢不幫忙他也會被貶職甚至丢官。”
不幫忙就會貶職甚至丢官?這在石斌和李超看來是天方夜譚,石斌自己不犯大錯都很難被貶職,餘玠權柄更重如何會被貶職甚至丢官?
知道石斌和李超二人不信,賽西施也不打算争執,隻是滿臉自信并且笑眯眯的說道:“這事情其實很簡單的。”
若不是賽西施也是有智謀的人,石斌和李超肯定會認爲她得了失心瘋,在發癔症要送她回鼎州調養了。
“說說看,西施。你有什麽好主意?”
“石大人,好主意沒有,壞主意有一個。”賽西施詭異的笑道。
李超見狀也示意請賽西施這個女匪嫂子快點說。
“你們都别急。那餘玠是四川總領對吧?也就是說軍政都歸他管,而我夫君隻對他負責民政,換句話說,軍事上出來什麽事與他毫無關系。”
聽完賽西施的話,石斌和李超算是明白,如果餘玠不打算給個讓石斌舒坦的答複,那賽西施就打算讓餘玠在軍事上吃虧。
“西施,這樣好嗎?幫元人害自己人是不是有些過了?”石斌苦着臉問道。
“大哥,嫂子似乎還沒說完,而且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咱們又不是獻城,隻不過是讓餘玠打個敗仗而已。”李超勸道。
“還是李超聰明,不過我連敗仗都不會讓餘玠打,隻讓他無法打勝仗,讓他陷入僵持階段就好。被這麽逼着,隻要他還想保住他的官位,就是不想站在我們這邊都不行。”賽西施笑道。
“看來,西施你的意思是先激怒元人再在糧草上卡住餘玠,讓他不得不幫咱們說話了。”
“正是如此。要知道,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一旦把糧草卡住,那餘玠可就隻能被動挨打,鄭清之那幫無恥匹夫肯定會蹦出來說餘大人和夫君你的壞話,這樣餘玠可就隻能和你同仇敵忾了。”
“那就這樣,不過我看這個事情還是最好别發生,一旦發生了咱們和他雖然不得不同仇敵忾對付鄭清之他們,但實際可就貌合神離了。”石斌有些猶豫的說道。
細細想了一番石斌的話,賽西施和李超都以爲然,認爲最好是想個辦法暗示,讓他明白就好。
餘玠常年領兵哪裏會不懂糧草的重要,隻是得旁敲側擊,不能讓他感覺到石斌這是在脅迫,否則還是會貌合神離。
一邊趕路一邊想問題,沒多久就十分疲憊,石斌、賽西施和李超都不願再想,反正去成都至少還有十天的路程,多的是時間想,也不急在這一時,自然就找個驿站歇腳去了。
轉眼就到了晚飯的時候,由于石斌是安撫使兼轉運使,品級很高,所以驿站裏招待的飯菜也頗爲豐盛,一夥人吃得都很舒服。
正在飯後逍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個人書生模樣的人說道:“三醜,你認爲大人我怎麽樣?”
那個叫三醜的則說:“大人平時做得好,但這次做得卻不是很好。”
“哦,爲何不好?”那官員佯怒道,“大人我一個縣令卻隻在這驿站之中吃燒餅難道還不好嗎?”
“大人能如此克勤克儉當然好,但是卻疏漏了一點。”
“給我細細說來,我疏漏了哪一點?”
“大人雖然吃得差但卻忘了李太白的‘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聽完這番話,石斌回頭一看自己的飯桌,就是和那縣令說的一樣,雖未逾制卻滿桌的剩飯剩菜。
現在就是白癡都知道那縣令是在旁敲側擊,要自己不可浪費糧食,雖然感到有些難堪,但仍命許風将那縣令召喚了過來。
“你是何處的縣令?”
“下官王肅,樂山縣令,參加石斌大人。”
原來是樂山縣令,難怪認識自己,石斌暗道,“你剛剛那番話是說給我聽的吧。”
本以爲王肅會多少轉個彎,卻沒料到他毫不猶豫的回答‘是’,瞧那模樣并無半點畏懼。
“嗯,不錯。是個可造之材,你就跟我一起進四川吧。”
“謝大人。”王肅回答之後立刻告罪離開,不帶半點拖沓。
石斌在那王肅離開之後一直都笑呵呵的,賽西施和李超明白這是因爲他找到了一個值得籠絡的下屬。
在出發之前,石斌忽然問道:“李超、西施,你們知道我爲什麽這麽高興嗎?”
“還不就是又找到一個值得拉攏的下屬嗎?”賽西施毫不猶豫的說道。
咧嘴一笑輕輕的瞥了賽西施一眼,故意拖長了聲音問道:“就隻有這些?沒有别的了?”
此時李超開口道:“是不是大哥想到了說服餘玠全力支持大哥但又不得罪他的法子了?”
“正是如此!”石斌興奮的說道,“那王肅之前不是旁敲側擊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嗎?咱們何不照葫蘆畫瓢呢?這樣既不會勞民傷财,還不會得罪他,豈不兩全其美。”
這旁敲側擊是剛剛早就定下的計策,但沒想出具體的辦法,見石斌這樣知道他肯定已經想到了辦法,李超二人自然示意石斌說出來。
“咱們就去餘玠帳内聊天,不聊别的,就聊苛捐雜稅會傷國家根本。一旦真的竭澤而漁,不論是誰也救不了四川。四川若是丢了就是神仙也别想保住大宋。而餘玠是個忠君愛國之臣,肯定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石斌笑道。
終于定了個計策,石斌幾個便立刻加快了前進的速度,隻求快點到成都與餘玠早點達成一緻意見。
八天後便到了成都,很明顯,餘玠早就知道了石斌被鄭清之幾個擺了一道,但他卻并不打算伸以援手,在迎接的酒宴上一旦說起糧草的問題,就開始顧左右而言他。石斌心中有底,也不想壞了這好氣氛,也裝糊塗,打算第二日再好好談。
酒宴在‘喜慶’的氣氛之中結束了,酒足飯飽之後石斌便帶着賽西施和李超回了自己的營帳。也不多說,隻要他們睡個好覺,看他明日的表現。既然石斌沒忘了正事,他們二人自然也懶得再言語,都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石斌就堵在了餘玠的門口,四川轉運使拜訪餘玠自然必須接見,一通客套之後,石斌便開始旁敲側擊了。
“餘大人,您認爲我大宋的國本是什麽?”石斌意味深長的問道。
“國本,?這還用說?孟子有雲: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這國本自然就是黎民百姓了。”餘玠毫不猶豫的答道。
“大人果然以天下爲己任,時刻不忘黎民百姓。”石斌飛快的拱手施禮道。
“石大人這是何意?身爲國家官吏自然要爲民謀福祉,哪裏值得您如此誇獎。”
“那請問大人如何看待鄭宰輔對我四川增加賦稅的問題?”石斌又問道。
“這當然不對,但朝廷歲入年年減少,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石大人之苦餘某知道,但也隻能憐惜難以有過多幫助。”
“那請問大人願意幫助多少?”石斌立刻問道。
“最多也就上折子幫您向朝廷減去半年的增稅,關鍵還難保能成。”
一聽隻有半年,石斌立刻怒火中燒。幹脆不再說什麽以糧草換鹽,而開口道“餘大人,您的難處我石斌也知道,不過還請您多幫點,如何?”
“石大人,不是餘某不想幫,而是北邊元人虎視眈眈,我若是不顧及存糧和朝廷的支持恐怕四川會守不住。”
“這是當然,不過卻也不是。竭澤而漁的話,四川一樣守不住。石某不喜歡啰啰嗦嗦,若是太麻煩石某幹脆退出四川會我荊南老巢當土皇帝。”石斌意味深長的笑道:“隻不過我若是被鄭宰輔他們參倒了,恐怕您也不會好過。”
“這····”餘玠苦着臉半晌沒說出話來。
爲了不讓餘玠過于難堪,石斌笑道:“辦法總是有的,其實也簡單。鄭宰輔他們不是說我會治理地方嗎?那我就上個請罪的折子,說自己才能不足不堪大任辭了這官。您就和我嶽父大人參鄭宰輔他們一本,說他們不顧四川屢遭兵火之災還要橫征暴斂,動搖國本、居心叵測。”
雖然這擺明是要還鄭清之一道,但卻說得句句在理。再加上之前石斌的提醒,讓餘玠意識到如今石斌不能倒,連受憋都不能,若是石斌真辭了四川轉運使他餘玠日子就會很難過。這讓原本打算明哲保身的餘玠隻能答應與賈似道聯合參鄭清之他們。
收到奏折的理宗迫于元人的壓力,隻能免除了四川的增稅,并申斥鄭清之幾個不識大體。
萬萬沒想到,石斌如此快如此好的化解了這場危機,讓他們一拳非但沒打中,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鄭清之幾個又氣憤不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