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元請功的折子和餘玠保薦石斌的折子一同送去了臨安,這樣所有人就都放下心來了。
石斌雖然不說是高興得三天三夜沒睡着但也差不多了。餘玠身體每況愈下,過不了多久肯定會告老還鄉,到時候接任四川制置使的肯定就是自己,隻要再努力将荊湖南路抓到手裏那就睡着都能笑醒,要知道那差不多就是蜀漢國境了。
回到鼎州之後大概又過了十日,派在臨安的驿卒回來了。
京師留駐的人火急火燎的六百裏加急回來肯定是有大事,石斌也不管什麽官員儀表,蓬頭垢面的就從卧室之中竄到了書房接見了那驿卒。
見站在書桌前又緊張又高興的驿卒,石斌很是好奇,立刻要他免禮盡快将事情說出來。
也算聰明穩重之人,那驿卒長長的吸了口氣說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小人打探到理宗皇帝要您兼任荊湖北路安撫使,隻要卸下潭州知州就好。”
石斌聽後覺得不可思議,有這麽好的事情?荊湖南路安撫使和轉運使的職位不撤了一個就給自己再加一個荊湖北路安撫使,作爲交換,隻要交出區區一個潭州知州。
“果真?你确定沒有聽錯?”石斌立刻非常嚴肅的問道。畢竟這可是天大的事情容不得半點馬虎。
“絕對沒錯,小人敢以項上人頭擔保。小人與欽差大臣是同時出的臨安城,隻不過小人一個人走得比他們大隊人馬快多了。估摸着,欽差大臣四日之後也會到鼎州了。”
驿卒這樣的反應讓石斌不得不相信他的話,于是賞了他二兩銀子下去休息了。
這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若能順利接任荊湖北路安撫使,那用不了多久整個荊湖路就真的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好在石斌還沒有高興到忘乎所以,多少保留了點理智,大笑了幾聲之後便将門外的許風叫進來,命他将王三、賈玲、賽西施和趙剛都請到書房。
聽到這麽大的好消息,賈玲、賽西施和趙剛自然樂不可支,唯獨王三不喜形于色,看不出想法态度。
石斌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開口便問王三,“王賢弟聽到我剛剛給送去的消息了嗎?”
“聽到了。”王三冷靜的說道。
“那你怎麽是這番模樣?難道有什麽不對?”石斌有些不高興的問道。
當然明白石斌爲何會有些不快,但王三因爲拿不準主意也不直接回答,而是說,“朝廷來旨意加封大哥爲荊湖北路安撫使自然是大好事,小弟隻是感覺此事來得太快太容易了。”
這話讓石斌四個感到不解,立了這麽大的功勞就是再快點再容易點似乎也不過分,難道一定要有人從中作梗才好?
“王三,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要事情變麻煩你才覺得正常?”趙剛這火藥桶一點就爆炸,開始暴怒起來。
“就是該有人從中作梗,如今卻沒有實在是讓人心中不安···”王三皺着眉頭踱着步子緩緩的說道。
經王三一提醒,賈玲和賽西施首先冷靜了下來,趙剛也不再那麽大火,石斌則眉頭緊鎖低頭沉思起來。
“去将那驿卒叫來,我有話問他!”想了一小會石斌忽然說道。
不到一杯茶的功夫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驿卒便被又帶到了石斌面前,見到石斌他立刻睡意全無,立刻又提起精神來。
“給我仔細說說你是怎麽知道這消息的。”
“回大人的話,小人留駐京師爲了更好探聽消息就會經常找六部衙門的小吏們喝酒,這消息就是從吏部一個管公文的小吏那知道的。”
“嗯。那是誰保舉的石大人,你知道不知道?”王三接過話茬問道。
“請大人恕罪,小人隻認識一些小吏,他們知道的也不多,我隻知道内閣幾個大臣似乎沒有因此而發生激烈争執。”
小驿卒的這一句話立刻引起了石斌幾人的警惕,鄭清之與他早就是不死不休,丁大全和謝方叔與他肯定不睦,他們三人怎麽會不出來攪局,還同意皇帝的這個決定?
“難道是鄭清之那幾個人知道鬥不過大哥和大哥的嶽丈所以就幹脆服軟了?”趙剛很天真的說道。
書房之中頓時大笑不斷,就是站在一旁的驿卒都捂着嘴在偷偷的笑。
“趙剛啊趙剛,你還真是可愛!”石斌一邊指着趙剛一邊笑道。
“是很可愛,”賈玲也附和道,“鄭清之、丁大全和謝方叔哪一個都不比咱們弱。他們進讒言說咱會造反這很正常,但是居然贊同皇帝的決定就太不正常了。”
“看來其中确有蹊跷,目前還不知道就别再想,等欽差到了咱們問他就好。”石斌建議。
這當然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衆人立刻同意,之後就各幹各事去了。
四日之後欽差果然到了鼎州,還是個熟人,前幾年來進行考評的王驿。
老熟人說話也就随便許多,送了些慣例之後,石斌就和王驿天南海北的聊了起來。王驿久在官場還經常擔任考評之職,察言觀色的能力自然非同一般。
隻不過喝了一壺茶他就覺察出石斌有事想問卻又不好開口,本來應該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但王驿這次卻沒能忍住,開口問道:“石大人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想問?”
既然已經被王驿識破,本就因爲不知如何開口而焦急的石斌也懶得顧什麽面子,借此機會說道:“王大人,皇上隆恩我感激萬分,就是不知道這次爲何會派我一個荊湖北路安撫使,但同時還留着我荊湖南路兩個重要的差使···”
“聖意不可測,皇上的想法我等臣子實在難以揣測。”王驿打起了馬虎眼。
“也是。那請問王大人是否知道我這荊湖北路安撫使的差使是怎麽來的?是皇上自己提的還是其他大臣保舉的?我和餘大人商量過,他上了一個保舉我爲四川轉運使的折子,難道皇上沒看?”歇了口氣,石斌又說道:“關鍵是這次派差使太不符合慣例,我得了荊湖北路安撫使就是功勞再大也要卸了南路的轉運使才對。否則還不如直接升個荊湖兩路總領來得痛快。”
聽着石斌的話王驿面色沉重起來,大有閉口再不做聲的意思。
“是石某言語過激了,還請王大人見諒。”石斌見王驿成了這樣立刻道歉。
“沒事,沒事,石大人所言甚是,這次朝廷的委派實在有些不合常理,朝中大臣都這麽認爲。石大人既然統領了荊湖南路的軍政大權,卻隻讓您掌荊湖北路的軍權實在是有些不合适,這樣會讓南北兩路很多事情變得麻煩許多。”王驿敷衍的答道。
“那請問王大人是否知道是怎麽造成這個怪現象的嗎?”
很明顯,王驿還是不想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石斌從袖套之中拿出了五張一千兩的銀票塞到他的手中,很鄭重說道:“請王大人放心,話不傳六耳,你在這和我說的我定然不會讓其他人知道。”
這種情況下的話不傳六耳肯定是假的,但即使石斌不從他這知道也能從别人那知道,不過是早晚而已,所以王驿稍稍遲疑了一下便手下銀票開口道:“餘玠大人的奏折被皇上留中不發,而任命大人爲湖北安撫使的建議卻是鄭宰輔、丁宰輔和謝宰輔一起提的。”
話說到此處,王驿也就不再裝糊塗,繼續說道:“他們說大人您有濟世之才,不可被拘束在荊湖南路一隅之地,應該将南北兩路都交給您,應該任命您爲荊湖南北兩路總領。理宗皇帝自然不肯,反複商議後才下了這麽一個怪旨意。”
果然是三個匹夫從中作怪,石斌心中暗罵三個老匹夫陰毒,明面上則很誠摯的感謝王驿肯如此幫忙。
“那請問吳宰輔和趙宰輔什麽态度?”
“他們是中立派,沒有表态。”
這回算是弄了清楚,之後又送了兩千兩白銀給王驿作爲酬謝,并再次保證絕對保密。
送走了王驿,石斌感覺一身發冷,立刻讓許風将王三幾人又召進了書房。看到石斌的臉色,賈玲幾個就知道王三所料不錯,這果然不是一道好菜。
此時的王三可沒有搖着扇子裝智多星的興緻,急促的問道:“大哥,王大人說了什麽?你那荊湖北路安撫使是不是鄭清之設的套?”
“何止鄭清之一人,是鄭清之、丁大全和謝方叔三人一起設的。開始他們還想保我爲荊湖南北兩路總領,真是夠大方···”石斌冷冷的說道。
“捧殺。”賈玲立刻說道,還沒等别人開口她爆發了,“三個匹夫夠無恥的!夫君,給我五十人馬将他們給剁碎了喂狗!”
這當然是氣話,但房中之人的确都想生撕了鄭清之、丁大全和謝方叔三人,隻是不能實幹而已。
“就别說氣話了姐姐,這聖旨已經下來了,夫君肯定要赴任。如今是被架在火爐燒烤,想想如何保證安全才對,其它的就先别想了。”賽西施立刻安慰道。
趙剛這次很意外沒有發飙怒吼而是如同公牛一般喘着粗氣。
“難道就這麽等着那幫不要臉的來捅刀子,當縮頭烏龜?你們忘了嶽武穆是怎麽死的嗎?”賈玲怒氣沖沖的向賽西施吼道。
好心安慰卻被賈玲當成了出氣筒,賽西施這河東獅自然也不會忍,“你幹什麽?有氣找鄭清之那幾個無恥匹夫撒去,撒我這幹嘛!”
事情沒商量出個結果自己人倒掐了起來可是大笑話,王三立馬出來當和事佬,最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兩頭暴怒母老虎給安撫下來。
“王三,你說怎麽辦。”石斌懶得理會賈玲和賽西施直接問道。
“小弟覺得此事也不是沒有好處。”
“什麽意思?難道我還真奉旨去當那個荊湖北路安撫使?”石斌對王三的回答十分意外,立刻反問道。
“大哥去不去在其次,此時要做的是上謝恩折子和請辭折子。”
“什麽意思?”石斌不明就裏立刻問道。
“叩謝皇恩這是必須的,請辭是請辭去荊湖南路安撫使的差使,并表示若不辭了這差使就不會接任荊湖北路安撫使。”
王三話音一落,賈玲立刻說道:“明白了。你這是要鄭清之他們無法在皇帝那說石斌有反心。”
“是的,不過最好還是拿到四川轉運使,拿不到也沒事,荊湖北路安撫使倒也不錯。但有一點必須做到,就是卸了荊湖南路安撫使的差使。”王三很鄭重的說。
其中的道理誰都明白,石斌自然也明白,立刻就寫起了謝恩和請辭折子,隻求盡快逃離這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