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潛是個言而有信的人,石斌幾個還是相信他能保密但這份名單實在太重要,即使相信吳潛卻不是很信任他的那些下人,包括心腹。所以在吳潛提出要将黨項潛伏者的名單上交給他時卻被婉言拒絕了。
聞言後吳潛心中不滿,由于李玉溪的語氣還柔和便也耐着性子問爲什麽。
難道說不相信他吳潛能保住黨項族的絕密不被洩露?恐怕李玉溪的這種解釋會讓吳潛氣得當場就見了閻王,所以還得找個讓他聽着舒服的借口。
這方面賈玲是行家,眉頭一皺計上心頭,“吳大人,這份文件太重要,就是玉溪公主都不能随意拿出來,需要幾個首領共同決策。若是大人不信,你可以派幾個下人到時候随公主一起去核實核實有沒有這份名單。”
見賈玲說得振振有詞,吳潛知道暫時糾結在這也沒有意義,于是表示希望能盡快見到這名單。既然暫時緩了下來,石斌覺得還是該顯示真誠,于是說道,“或者現在我便請玉溪公主去盡快取來,恐怕要點時間,但也隻能您一個人看見,且暫時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理宗陛下。”
明白這是因爲害怕洩密,吳潛也深知宋廷如今腐朽不堪很容易洩密,隻好無奈的答應。爲了讓吳潛舒服點,石斌幾個又嘴上抹蜜一般說起了他的好話,算是一點補償。老油條雖然知道是假話但也隻能選擇接受,畢竟有大大的好處在不遠處等着他。
談完了這些,自然得離開。吳潛是肯定沒時間和他們擺龍門陣扯閑談的。轉身剛要出門,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吳宰輔在面見何人?怎麽這麽久還沒見那人出來,我有要事要與他商議。廢話少說,快去禀報。”
随即一個下人便急匆匆的進了書房,“啓禀大人,四川安撫制置使、四川總領兼夔州路轉運使餘玠大人求見。”
一聽是餘玠來了,吳潛立刻緊張起來,目前所談之事肯定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餘玠。所以連石斌幾人來過也最好不要讓他知道。
既然能當到宰輔自然就有急智,也不多想面不改色的吩咐,“将餘大人帶至會客廳去,我在那裏見他。”
石斌等人也不想讓餘玠知道自己來過吳潛這,所以對吳潛的安排非常滿意也很佩服他的才智。更高興知道了餘玠已經在臨安,他們就不必長途奔波,直接去他在臨安的住處會晤就好。
随即就走向了吳府後門,才剛到門口,石斌便開口道:“既然餘玠已經在臨安那咱們就好辦,這首先要做的就是看看他在哪落腳,最好是弄清他爲何而來。”
“你的意思是待會咱們還進吳府去問問吳潛這事?”李玉溪問道。
“問就算了,去聽一聽就好。”石斌沖許風狡猾的笑了笑,說道,“許風,你去聽聽吧。”
明白石斌的意思也知道問吳潛問不出什麽,許風自然非常忠實的執行他的命令,很快就帶回了答案:元人打算從襄樊、川陝兩路南下突破長江防線。
這個答案并不出石斌等人的意料,卻沒想到元人的動作這麽快。戰前準備一般要花一年多的時間,那也就是說在淳祐十一年(1251)底或淳祐十二年(1252)初元人就又會南下侵宋。如此算來時間已經非常緊迫,難怪餘玠這封疆大吏居然在沒有宋廷诏書的情況下萬裏迢迢親自從四川趕來與吳潛商議,靠那些驿卒送信的确未必會引起宋廷重視。
知道了這麽一個大大的壞消息,石斌、賈玲和李玉三人都相視一笑,石斌甚至低聲歡呼道:“還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哈哈哈!”
剛開始會心一笑時賈玲并不厭惡,但一聽石斌說‘天助我也’時,賈玲立刻面如鍋底,低聲喝道:“你發什麽癔症?又要生靈塗炭了,你怎麽歡呼起來,不怕有些人借此生事?”
賈玲說的當然對,石斌也自認‘好男不與女鬥’,還挺豁達的道了歉,不過強調他這歡呼是因爲又能抗元,李玉溪的婚事也不怕有人出來使絆子了。
“那你們說怎麽去餘大人那和他說玉溪公主與趙剛結婚的事情?他前腳進吳府我們後腳就跟上說抗元那可不好,沒人喜歡被監視。”賈玲提醒道。
賈玲的話肯定是對的,任何人都不喜歡被監視,就是乞丐也不喜歡,所以還得想辦法和餘玠說些其他的事情來引出李玉溪與趙剛的婚事和與賈似道結盟的話題。
“那是肯定的,所以咱們還不能那麽快去餘玠落腳的地方。但若是去得不快,和他錯過了豈不就白白浪費了這麽多時間和這麽好的機會?”石斌有些爲難的說道。
“大人,其實我覺得如今結盟的事情不難解決。餘大人忠心爲國全力抗元,若是知道你也來了臨安說不定會主動派人來請您去談。”
許風的一席話改變了衆人的思維方式,來了個反向思維。的确,以餘玠的性子若是知道石斌這員大将也到了臨安哪裏還會讓他給跑了?就是石斌想溜回荊南躲避戰争估計餘玠都會想法子讓他參戰。
“許風,你言之有理。但他餘玠如何知道我來了臨安?”
“這很簡單,咱們來了‘偶遇’就好,隻是這‘偶遇’還得講個時間地點。不過小人謀略不足隻能想到這了。”
“你倒是很謙虛。能想到這謀略已經很了不得了,呵呵。”賈玲微笑一笑接着說道,“我來接着說吧。餘大人要談的事情和吳潛一次是肯定商議不出結果的,他應該至少還會去吳府至少三四次,所以不必着急。他餘玠是個喜歡字畫的,每到一處都必去城内的古玩字畫集市淘寶,我們隻要去守株待兔就好。”
的确是守株待兔就好,這樣還會顯得自然和稍帶主動,否則就是有些不自然和被動了。于是餘玠的行蹤就被許風幾個很有偵查能力的軍漢給監視,不出三日,餘玠還未第三次去吳府他就與石斌‘碰巧’在古玩市場撞上。
餘玠見了石斌自然是又驚又喜,雖說不是沒了石斌就不能抗元,但是有了他抗元就能容易很多。本以爲拿着石斌送的那幾百支石斌槍他就也能仿制出自己的高質量槍支,即使沒那麽好也不會差很多,卻沒想到反複試驗就沒有造出一支比得上石斌槍的,性能還在原地打轉,隻不過是沒那麽容易炸膛而已。
也是封疆大吏比石斌還要高一級,餘玠當然不能把一切都寫在臉上,見了石斌自然就如多年老友一邊噓寒問暖而已。
石斌如今也是老油條,何況又是有心算無心,自然就裝得更像,仿佛二人真是知心好友而且都隻是來這臨安城玩玩逛逛集市的,總之誰也不先說目的。
餘玠心中本就有急事,又見石斌在面前,沒多久便扛不住先入了主題,“石大人,請問您今日怎麽在都城,我聽說你已經被擢升爲荊南安撫使了,掌一路軍政是不可以随意離開地區的。”
自然不會傻到說實話,石斌笑着回答,“這不是玉溪公主想請大宋幫她報滅國之仇?自然在我帳下日日提起,下官有些煩了就幹脆帶她前來臨安,想看看皇上和幾位宰輔大人的意思。”
就這麽一下将責任全推到了李玉溪頭上,雖然來臨安也是因爲她卻換了個理由。石斌的話毫無破綻自然瞞過了餘玠,出于禮貌餘玠便等石斌開口詢問。
“那請問餘大人爲何來京師?下官記得上次元人雖然兵敗但川陝一帶并不太平。餘大人從來忠心爲國,難不成元人又在打我大宋的主意,您需要朝廷的援助?”
經這麽一引,餘玠再也扛不住,隻得有些憤懑的答道,“的确。元人打算一年多後從襄樊和川陝兩路南下,我怕朝廷又要議和就來京師和幾個主戰的大臣商議這事。”
“原來如此,哎。”石斌聽後也裝起了失望,還說,“朝中太多貪圖安逸的鼠輩,恐怕餘大人就是想抗元都要費一番大功夫才能得到皇帝的支持。”
賈玲則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說,“恐怕如今皇帝都未必肯支持餘大人,隻會想議和。”
餘玠聞言自然不解,立刻給了賈玲一個詢問的眼色。
“餘大人,您不久前就從元人手中奪回了巴中和廣元,朝中那些貪圖安逸的人自然會認爲如今又有了和元人談判的資本,所以即使你想率軍抗元估計也很難,若您堅持恐怕反而會成爲衆矢之的。”
越聽餘玠越感到痛苦,越感到沒有希望了。終于再也繃不住開口問道:“不知道你夫婦二人有什麽辦法能解此危機?要知道這四川和襄樊是絕不能丢,隻要丢了一處大宋就肯定沒了!”
沙場宿将的話當然是對的,但石斌現在卻不想就這麽提出李玉溪的婚事以及和賈似道結盟的事情了。在他看來,四川即使要丢也沒那麽快,有他在就是丢了也能奪回來,所以他不着急。
自然又洩起餘玠的氣來,“餘大人果然厲害,說得很對,但是沒人支持大人怎麽想也沒用。僅僅吳大人一個勢單力薄的也沒用,即使下官也站在大人這邊力量也還是不夠,真是麻煩。”
或許是氣已經洩完,方寸已亂,餘玠也不想再贅言,沮喪的說道:“石大人所言甚是,這些力量的确不夠。那請問您嶽父賈大人是什麽态度?”
若在之前,石斌自然會立刻表示出結盟之意,但現在他卻打算再磨上餘玠一磨,“我嶽父的态度我不是很知道,您和他素來不睦,上次你們合作是您肯爲大宋安危而捐棄前嫌接受了我的違規用兵,但他卻未必有您這麽大的心胸,不過他肯定忠于大宋的。下官的态度倒是明确,我不喜歡和談更喜歡刀槍裏見真章。”
聽到這個答案的餘玠稍稍高興了點。也許是太過疲勞和石斌互相告知了落腳點很快就頹喪的離開,遠遠看去就像一個毫無生氣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