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層皮。趙剛也是響當當的漢子哪裏會受不了這麽點事情?自然也不會對石斌有任何不滿,隻是給出了一個有些取笑的眼神,表示石斌不可能看他的笑話。
于是轉身隻是和石斌打了個招呼就又去找李玉溪了。一路之上這花癡還一個勁的給自己鼓勁打氣,算是堅定自己的信心要一舉成功。
見到遠處那一邊走來一邊低頭碎碎念的莽漢,李府的門衛飛快便認出那煞神是誰,也不通報直接便将門打開,不求其他,隻求這煞神别一不小心撞壞了府門砸了他飯碗。
雖說進門之時一不小心一腳踏空走了個踉跄,但如此方便的進門趙剛依然非常高興,不問其他直接從錢袋之中掏出幾塊碎銀子扔給那門衛就徑直去了李府的後院。
城内宅院從來不大,檔次高低主要看亭台樓閣、雕梁畫棟而已,所以趙剛這行走如飛的武夫沒幾個呼吸便進了後院。此時他的身份其實是求親郎,所以即使不想守規矩也得守,走起路來也不能如在前院一樣,得步步踏穩來。
如此一來,趙剛心倒也靜了下來,如何與李玉溪說這掰羊脖之事,如何讓這事便得容易些?若是直言則顯得他畏畏縮縮不敢向前,不直言又怕說不明白,畢竟他可是胸無點墨容易詞不達意。
但門已經進來,李府下人必定已經告訴李玉溪他趙剛已經來了,自然不能久在院内,所以趙剛就幹脆不想,信個‘車到山前必有路’。
經李玉溪下人一報,她立刻将趙剛請了進去,說是‘商議要事’。這種掩人耳目的把戲自然沒人會信,未婚妻與未婚夫有什麽‘要事’需要商議?下人們無一不掩面嗤笑。
自然沒有想到趙剛如此性急,求婚已經求完,婚期都已經定好,按理來說未婚夫妻是不該再見面,這讓李玉溪十分不解。若不是趙剛着實是個毫無歪心思的,李玉溪這悍女定然會将她亂棍打出府去。
見到面前的趙剛支支吾吾卻說不完一整句話,這讓李玉溪又羞又惱,臉上十分挂不住。終于忍無可忍,怒嚎一聲:“李彪那奴才說什麽了?”
知道李玉溪可不存在什麽佯怒,這西夏公主也是個殺人如麻的才懶得佯怒。經這一嚎的提醒,趙剛立刻說明了緣由。
“你的意思是你怕掰不斷那碗口粗的鐵棍就無法服衆當不了我的丈夫?”李玉溪一邊指着趙剛一邊笑着說,且越笑越大,到後來就再無半點顧忌整個後院都聽到了。
雖說這還不是婚禮之上的嘲笑,趙剛神經也比較大條,卻也受不住如此嘲笑,終于也忍不住發起了脾氣,“愛說說,不說拉倒,大不了去練個兩年,等我能掰斷了再來娶你,但在這之前你别想去任何地方,鼎州城都休想出去!”
這可不能由趙剛胡來,李玉溪着了急二話不說便将辦法說了出來:她會放一個雖然粗但是已經生鏽的鐵杆進去。加上烈火一燒熱,鏽鐵棍自然脆得很,一掰就斷。如此一來既堵住了衆人悠悠之口也結成了這門親事。若是還不行,将那鐵棍取出都不破壞習俗,不過是在衆人印象中新郎的武勇就不足了。
知道了辦法的趙剛興高采烈的又将李玉溪給摟了起來,算是感謝了。不過耳邊的一句話卻讓趙剛再也高興不起來,“趙剛,咱們這婚姻算是你迎娶我還是你入贅我西夏皇室?”
趙剛雖是粗人胸無點墨卻也知道這入贅是什麽意思,是結婚以後孩子跟女方姓。這趙剛如何能答應,他家也是幾代單傳,如何能到了他這一代都當了統領卻反而無後?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自然就是一把推開了李玉溪,算是對入贅的否定。
早就料到這個局面的李玉溪并不慌張,而是很平靜的解釋道:“趙剛,我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自然就不會有如此想法,可我卻是西夏拓跋氏的後代,是皇族的後代,其他兄弟不知是否還在,所以我必須給拓跋氏留下後代。”
這種深奧的政治問題趙剛從來都不想的,即使現在李玉溪解釋他也聽不懂,不過是對牛彈琴而已。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這并不是李玉溪不想結婚的借口。但他仍舊無法接受這個情況,故而轉身離開了。
再次見到趙剛時又是上次那模樣,這讓石斌非常氣憤也非常失望,婚期都已經定好怎麽李玉溪還出幺蛾子?趙剛是不是也太沒用了,把個掰羊脖的儀式弄得簡單點都不行?但在石斌的印象裏趙剛卻還不至于如此無用,若真是毫無用處也無法帶兵打仗。而李彪如今是寄他籬下又收了他不少好處,斷然不敢戲耍于他,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趙剛真的又碰到一個麻煩,而且多半很棘手。
懶得空想,石斌沖過去一把抓住趙剛問道:“你個呆子,又碰了什麽事,竟然如此失魂落魄?”
“恐怕這回真的不好辦啊大哥!”趙剛哭喪着臉哀嚎道。
“給我說清楚!”
“也沒什麽。李玉溪倒是肯嫁給我,但不知是她自己想起還是哪個多嘴的下人提醒,要她記住自己的西夏皇族後代要給皇家留下血脈,所以想我入贅····”
趙剛的話還沒說完,石斌就痛罵一句‘混蛋’,原來轉來轉去還是沒轉過身份那一道坎。
自然就要去興師問罪,卻被趙剛一把拉住,不過此時的石斌可不想再管那麽多,一把扯開轉身便走。在他看來子女跟父親姓是很正常,跟母親姓那是因爲男方太低賤。如今低賤的可不是趙剛,而那有名無實的‘玉溪公主’。他這大哥爲了趙剛迎娶李玉溪算是操碎了心,如今她居然蹬鼻子上臉,石斌自然要去給她好看了。
這次石斌不是越走越冷靜而是越走越氣憤,到李府門前不是敲門而是踹門,那門衛開門之後還未讓開便被石斌一腳踹翻在地。也不顧什麽男女有别,徑直沖入後院對着李玉溪的房門又是一踹,算是出完了胸中這憋的口惡氣。
本以爲李玉溪應該會被吓得不輕,不說下跪求饒也該是無力站起。卻沒想到眼前是一個坐在梳妝台前潸然淚下的苦人。
即使要問罪如此情形石斌也問不出來,隻能換個口氣說了,“玉溪公主,剛剛你和我兄弟說的‘入贅’是何意?”
“能有何意,大人如此聰明難道不理解?小女子的苦衷難道您不知道?”
若說不知道自然是假話,但石斌卻不想說知道,因爲他是來問罪,豈能成了來體諒别人?思考一番後答道,“玉溪公主,你西夏早已亡國,真要論起來你也隻是一個酋長女兒而已,你的兒子即使跟你姓也不是皇族!我兄弟乃是一州統領,難不成還配不上你這酋長女兒?”
“趙統領自然配得上我,算我對此事一廂情願,是有些不知足,隻是想請大人考慮下我的難處。”
這種事情其實也簡單,若有兩個兒子一個跟父親姓一個跟母親姓就好,石斌卻不想如此妥協,他還想盤仔細算一番弄個萬無一失。自然也不回答找個由頭便離開了。
第一個參謀自然是賈玲,如今又是分秒必争,石斌如同一個飛毛腿,一杯茶的功夫就跑過了四條街進了自家府邸。
火急火燎的去了賈玲卧室,既不打招呼也不落坐隻表示趙剛和李玉溪二人婚事又出了變故。
這次連賈玲這個愛熱鬧的也來了脾氣,怒氣沖沖的問,“是不是又是李玉溪那家夥出的幺蛾子?是不是也太過分了,真當我兄弟配不上她這的亡國公主嗎?”
一見賈玲這河東獅吼了,石斌自然立刻充當訓獅員出來調教,“不是看不上,而是中間有一個問題我們确實沒想到。”
“果真?你倒說說看是什麽問題。”
“就是這婚禮算趙剛迎娶李玉溪,還是趙剛入贅李玉溪。”石斌面帶苦澀的解釋。
“她這不廢話嗎?當然是趙剛迎娶!何況當年我不就是你迎娶的嗎?難道我身份不比你高很多?出嫁從夫,真愛不久好了?她李玉溪怎麽就這麽難伺候?”賈玲說着說着又嚎了起來。
爲了不讓下人看笑話,石斌隻好胡謅一句,“其實入贅也有入贅的好!”
聽到有好處賈玲倒是熄了些火,但仍舊不信,“放屁!入贅會有好處?孩子都不跟自己姓,那就是斷了香火是大大的不孝!”
賈玲這又來了怒火隻好讓石斌繼續充當救火隊員,“自然不是真的入贅。”
對于‘不是真的入贅’賈玲當然不會理解,有了好奇心便沒了怒火,立刻當起了優秀的學生。
明白這好時候不會太久,石斌必須盡快找出入贅的‘好處’。腦子裏不斷的閃現‘皇族’、‘入贅’、‘複國’、‘抗元’等相關詞彙。想到‘繼承權’這個詞彙時,石斌靈光一閃總算是松了口氣。
“小玲,我的意思是,咱們不讓趙剛和李玉溪的孩子全跟李玉溪姓就好。”
“這倒是個辦法,但這也隻是個妥協,還是沒看見好處在哪。”
“簡單,就是他們那孩子會有黨項貴族的身份,甚至有皇位繼承權。咱們剛剛吸納李玉溪時的想法不就是想用其來收攏黨項殘部嗎?若他二人有了後代這事情是不是就更容易?”
“的确如此,相信趙兄弟若是知道這些應該能支持你。何況到時候咱們堅持第一個男孩必須姓趙就好。”賈玲很堅定的說。
“若是他們終生隻有一個男孩,其餘全是女孩,甚至連一個男孩都沒有如何得了?”石斌很不那麽放心的問。
“這自然由不得他們,寄人籬下還能不受點委屈?這麽淺顯的道理相信李玉溪會明白,而且她自己就是公主,再生一個男孩其實也算不上皇族,而是外戚,能有孩子跟她姓已經很不錯了,說不定就是跟了她姓都未必能服黨項貴族。”
将這話一說通,石斌也隻能承認賈玲言之有理,而且是最合适的。自然叫許風将趙剛和李玉溪全到叫了過來。
看着房内的石斌和賈玲,趙剛有些羞愧,李玉溪有些慚愧。還未進門二人便道起歉來,尤以李玉溪道得更重。
“玉溪公主,剛剛爲兄的話有些過了,還請不要在意。”石斌輕聲委婉的道歉。
自然不敢接受這道歉,李玉溪更是慌慌忙忙的道歉。
“不必如此玉溪公主。我們都知道你并不好過,所以剛剛想了個折中之法說與你和趙剛聽。”
一聽有折中之法,二人當即面露喜色請石斌立刻說出來。
“你二人肯定不止一個孩子,若全是女孩自然是無所謂姓趙還是姓李了。若是隻有一個男孩,還是讓他姓趙,若還有男孩自然姓李,不過姓李的孩子不能超過一半。”
仔細看了看石斌和賈玲的臉色,李玉溪明白這就是二人最後的底線,如是還不識趣,估計她會立刻成爲無根浮萍,生存都成問題就更不必說什麽報仇複國。
趙剛聞言自然欣喜若狂,既留了香火又娶了李玉溪,肯定是一舉兩得的大好事。李玉溪雖然有些不快,但能如此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既可能給西夏皇室留下血脈完成複國之夢也能找一個心愛的男人。
于是立刻表示同意結婚,而且是越快越好。有了這麽鮮明的态度趙剛自然欣喜若狂的籌備婚禮了。
一切籌備妥當剩下的事情自然輕松得很,婚宴之上無人不醉,都喝了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