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玲從來就是大小姐,很少會知足,這次也是。
剛剛将話一說完,仿佛又想起來什麽,急不可耐的狡猾的笑着說,“父親大人,您認爲鄭宰輔這人怎麽樣?”
要知道,賈玲很少會稱賈似道爲‘父親大人’的,此時忽然加了‘大人’二字,臉上挂的笑容又如此的不真誠,賈似道當然明白其中有鬼,應付着說,“就那樣,有好有壞。”
不過這老油條可不會再讓賈玲鑽了空子,賈玲還沒答話,他立刻放下筷子,一邊起身一邊對賈玲說,“呃,爲父還有很多公務要忙,你就在這和石斌好好的玩耍玩耍也算是休息,等我把衙門裏的事情辦完再回來幫石斌寫那份奏折。”
當然不想賈似道這麽快離開,在賈玲看來還能再請他這個父親幫點‘小忙’。
正欲伸出右手拉扯賈似道的衣袖,自己左手的衣袖卻被石斌給拉住了,自然不能不理石斌的态度,隻好放下手來眼見賈似道這麽離開。
等賈似道一出了餐廳的門,賈玲那河東獅的模樣便顯現了出來,雙手叉腰狠狠的瞪着石斌怒吼道:“剛剛怎麽回事,爲什麽要拉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幹了嗎?”
早就料到賈玲這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被壞了好事定然會來個火山爆發,石斌也用出了殺手锏——微笑着道歉。
伸手不打笑臉人,賈玲畢竟不是那村中潑婦,見石斌二話不說就道歉,讓她有氣無處發,似乎奮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雖然緩了緩,不過到底還是氣沖牛鬥,全力一掌拍到了圓桌之上,又吼道:“别以爲說幾句軟話就好,必須給我說清楚,否則,哼!”
可惜哼還沒哼完,賈玲就已經受不了手掌的疼痛‘哎呀’起來。
“我的大小姐,你怎麽還是那麽急躁?我叫住你自然有叫住你的理由。”石斌立刻握住賈玲那有些脹得通紅的手輕輕的撫摸。
賈玲怎麽可能現在讓石斌關愛?二話不說就将手抽了回去,“你知道我要說什麽嗎?還有叫住我的理由?你以爲你是神仙,能掐會算啊!”
想了想賈玲如今這模樣,石斌有些猶豫,是直說還是繞着說?直說的話事情簡單不過會讓賈玲臉上有些挂不住,繞着說雖然顧及了她的面子但廢話太多,麻煩得很。
本就是個喜歡幹脆的性子,何況這夫妻之間還弄那麽多彎彎繞幹嘛?
想清楚了之後石斌直接就說,“不好意思,爲夫今天恐怕就真的是能掐會算了。你剛剛是不是想問問父親是否願意和鄭宰輔合作?或者即使不合作也暫時不再對立?”
這可讓賈玲的确有些難堪了,但她自己也是個幹脆的性子,不是那種矯情不敢承認的性子,于是面若黑鍋且雙眼冒火很無奈的點了點頭。
“你既然知道,那爲什麽還不讓我去問,去試試父親的态度?”賈玲有些委屈的問道。
石斌見賈玲态度軟了下來,他立刻關心起了賈玲,再一次将她的手握住,輕輕的撫摸,還一邊說,“夫人,我不認爲父親的态度還要試,他的态度已經很明确。但是咱們這傳聲筒當得估計還得有些技巧。”
技巧?不就是問了态度後,自己和石斌再去京城聯系鄭清之問問他的态度就好了。
看了看賈玲的的反應,石斌知道了她在這方面整個一雛,雖然心中暗笑,但表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隻能略帶痛苦的笑了笑,“夫人應該明白父親如今是在蟄伏,其實就是在對鄭宰輔示弱,算是抛出橄榄枝,所以他的态度很明顯了。若是再直接表示願意合作,是不是會讓那鄭清之小瞧了我們父親,并讓呂文德等人産生動搖?”
賈玲聽後算是明白了石斌的意思,瞥了他一眼自顧自的想了起來。
也不管賈玲想明白了多少,石斌繼續說道:“而父親現在剛剛答應了寫奏折你又要談這事,就不怕他臉上挂不住反悔嗎?何況即使父親願意與鄭宰輔放下不快合力抗元,也不該是我們帶話給鄭宰輔;而應該是鄭宰輔通過我們帶話給他。應該是鄭清之發出和諧的信号,得讓兩方都舒服。”
“好吧,算你說得有理,我就不計較了。”賈玲這大小姐失了面子就從話上面找了回來,很‘大度’的說道,“那你既然想到這些,有沒有想到用麽辦法既讓父親知道我們的想法還讓他同意呢?”
看着眼前這都當了母親的人還是那麽的可愛,石斌很高興的答道,“其實也簡單,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就好。”
很少聽石斌說什麽之乎者也,如今還說了句挺有檔次的話,賈玲非常意外,不過剛剛才失了面子可沒心情與他去讨論什麽文學,硬生生的說:“少說這些窮酸話,直接說辦法就好。”
石斌也不計較賈玲的無禮,笑道:“咱們上次是不是去鄭宰輔那要過官?”
“廢話!受的那氣我還沒出撒!一提我就來氣!”
不等賈玲再開罵口,石斌就說,“咱們既然要到了官,說明鄭宰輔并不很想和父親鬥個你死我活。那我們何不借要官這事把鄭宰輔的那隐藏的态度請父親再細細品嘗一番?最好再編個小故事,你看如何?”
“編故事?”一聽這話,賈玲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再也沒了脾氣,立刻指着石斌捧腹大笑起來。
兩人本就都不是什麽迂腐之人,雖然不會做壞事但說點小謊話還是不會有心理負擔的。
在鄂州城内逍遙了一個上午,到中午時分賈似道這勞動模範還沒回家,兩人失望了,想在午飯時候把他帶進套的計劃破産了。
到了上燈時分賈似道居然還未回家,這夫妻二人心中已經非常氣憤,賈玲更是在卧室内來回的踱着步,碎碎的念叨賈似道這個父親太過分。
在石斌看來,自己這嶽丈看來今夜是要躲着他夫妻二人,想到這,他更是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一夜無話。
第二日清晨,賈玲叫來小琴,問賈似道昨夜是否回家,小琴像犯錯的小孩,很艱難的表示賈似道已經命二壯将奏折發給驿卒,送到京城去了。
聽完這些,賈玲轉身便回屋找石斌嗆起來,說他自作聰明,雖然奏折已經送出,但第二件事就很難辦成了。
的确,若是他們二人帶奏折去鄭清之那就理所當然,如今便感覺突兀了。
當然不能任由賈玲在家中胡言亂語肆意謾罵,那可對自己的威信是很大的削弱,會連下人都看他不起,立刻猛的一掌拍到桌上,那上面當即便出了一道裂縫,受了這番驚吓,看見了那條裂縫,賈玲自然不再開口,立刻成了一條受驚的小貓,眼中隻有害怕了。
“嚷什麽嚷,不過才走了三四個時辰,又不是六百裏加急,最多走了四十裏,肯定趕得上。”石斌怒吼道,“走,去府衙和父親大人說清楚,也不必說那麽複雜,直接把昨晚說的告訴他就好,至于他是否贊同咱們也不必管了。”
雖然剛剛被石斌的反應吓了一大跳,但她卻喜歡這種感覺,更贊成石斌這次的态度,結果變成她歡呼雀躍的拉着石斌出了門。
這可讓石斌哭笑不得,隻能暗歎賈大小姐的沒心沒肺。
一進府衙們賈玲便飛奔去了賈似道的書房,立刻興師問罪去了。
賈似道哪裏是那麽沒腦子?自然隻說他已經按照之前所說寫了奏折,已經再無他的事。
作爲賈似道的女兒,她當然明白再問也沒用,隻能按石斌說的辦,誰叫自己那時候自作聰明說‘父親大人’,弄得那麽明顯,讓自己父親感到了不對勁?
“父親大人,其實我們前來是有好事要告訴你。”石斌在賈玲懊悔的時候走了進來開口道。
好事?賈似道當然不會相信石斌這鬼話,但是畢竟是自己女婿,不能顯得太不相信他,于是說,“石斌,你總是能帶給我驚喜,這個,爲父相信。不過我現在手頭還有太多的公務要辦,且襄樊戰事緊急,實在是沒閑心與你夫妻二人擺龍門陣。”
石斌也不搭話,隻是自顧自的說,“上次小婿去鄭宰輔那求官,他的兒子當然出了力,但宰輔大人也表示隻要我忠心爲國,還是會繼續幫我。更重要的是,他還說了您不少好話,說若是沒有您籌措錢糧,整頓軍隊,穩定交子,恐怕不用元人來打,我大宋就已經亡了。”
“哼!沒想到石斌你也會說假話了,他鄭清之是什麽人我不知道嗎?他會說我的好話?他可不像孟珙和餘玠,不把我抽筋扒皮挫骨揚灰是決不罷休的!”
“父親!這我可以作證,鄭宰輔的确說了你幾句好話,隻是沒石斌說的那麽明顯而已。不然他哪裏會給石斌潭州通判?會讓他當上潭州知州,如今更是潭、鼎兩州知州?”賈玲發起了小姐脾氣大聲嚷道。
雖然無禮,但的确如此,鄭清之在石斌的升遷上并未從中作梗。
“就算你說得有理,那和爲父有什麽關系?”賈似道硬生生的反問,“我和鄭清之的事情你們不明白!”
見賈似道不再拒人于千裏之外,石斌立刻一頂國家大義的帽子扣下來,“父親,鄭宰輔和您的确政見不同,但都是絕對忠君愛國之士,您和他何不暫時放下幹戈····”
“荒唐!”賈似道立刻怒吼,“難道要我向那個家夥服軟?現在沒找他毛病已經很不錯了!”
想着已經走了幾個時辰的驿卒,石斌也不打算再廢話,推了賈玲一下,賈玲立刻說,“不管你信不信,父親,反正我們已經把鄭宰輔的話告訴你了。也不管你說不說,我們現在就去京城,會把你的示好也告訴他!”
萬萬沒想到石斌夫妻二人打的是這個算盤,也知道管不住自己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兒,賈似道隻好妥協,“好,你們可以代表我向那混蛋示好,但絕不可以讓他感覺是我服軟,否則别怪爲父再不幫你夫妻二人。若是被我知道,玲兒,你就準備讓石斌在這兩知州的位子上呆一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