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回程,并無什麽緊要的事情,趙剛又那麽粘着李玉溪,明眼人都明白什麽回事。君子成人之美,所有人都一緻的走得慢了起來,算是給趙剛提供更好的機會。
一天的路硬是要花兩天半才走能完。這可把趙剛弄得是感激涕零,他本就不善言辭,如今隻好反複的點頭說謝謝了。
在石斌的意識裏回程是沒有時間限制的,在他看來隻要能安全到達就夠了。反正沒有大戰,早回晚回都是這樣,更何況他隻是一個客将而已。
所以自商量好謀取鼎州的計劃後,一夥人走了一個半月才回到餘玠的大營。
得知石斌回營,餘玠立刻帶領手下将領出轅門迎接他。
讓石斌感到奇怪的是,這次的餘玠,笑比哭還難看,周邊的十來個将領投來的都是一種難以言表的可憐的眼神,仿佛他石斌就是一頭待宰羔羊,仿佛在說‘兄弟保重’。
王三跟在石斌身後,這智多星當即湊到石斌耳旁低聲說道:“大哥,快道歉。”
石斌此時可不敢問王三爲什麽要道歉,光看餘玠那臉色他就已經明白大事不好,剛剛隻是感到意外愣住沒回過神而已。
如今回過了神立刻很‘愧疚’的說,“餘大人,下官回來晚了,還請恕罪。”
希望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能帶過去,雖然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試試總是好的。
“不必如此緊張,石大人果然是将才,本以爲能幫助王堅大人奪下廣元就好,卻沒想到居然還奪了巴中,若不是時機不成熟,隴南也在我大宋手中了。”餘玠還是那陰沉的臉色緩緩的說着。
雖然說的都是事實,但石斌此時可不敢居功,腦子裏在急速運轉,在想用什麽理由比較合适掩飾自己回城太慢的過失。
屬下要談戀愛?這是找死。
征伐太累想借回程之機稍稍休息。稍微說得通,但還是有過錯。
很快就是一頭的汗水了,擦額頭的汗水時候,随意的向旁邊看了看,看見了一個人。暗道:對不起,隻有先拿你頂缸了,還請到時候不要怪我。
“大人,這次回來得晚自然是下官倨傲散漫了。”石斌非常認真的說道。
“石大人誤會了,你領兵辛苦,就是再晚點回來也沒事,隻是要先知會本官一聲,不然讓我心中不安,本官可不想讓大宋失去一員猛将,更不想到時候無法跟你嶽父交代。”
自然不會相信‘再晚點回來也沒事’,餘玠氣的肯定就是自己無組織無紀律,立刻說道:“大人,下官知錯了。下官在廣元處理一些事情沒把握好時間,讓餘大人擔心了。”
以餘玠的老練,他不相信石斌不會找替罪羊,于是微笑着說,“還請石大人說,若是錯怪了石大人這有功之臣,那可是本官的大過失。”
說到這裏,石斌偷偷的看了看餘玠的臉色,似乎比剛剛要好了不少,估計是對自己能認錯感到滿意,也的确想聽聽自己這犯錯的‘原因’,也算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
畢竟在軍營之中長官的話就是道理,是可以不必問什麽原因的,如今肯問就已經是大大的照顧了。
這樣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多謝大人,主要是因爲廣元城的留守問題。廣元剛剛光複,元人勢力并未完全被趕出去,黨項人勢力又太薄弱其實無法幫助我們,我們兵馬雖然不少但民心不穩實在是有些麻煩。”
似乎還算滿意石斌這個借口,餘玠點了點頭,“石大人把這問題解決了沒有?若是沒有解決,那本官還是要治你懈怠之罪。”
“禀大人,這個問題下官已經基本解決了。”
“什麽是基本解決?還請石大人說清楚,本官不喜歡玩文字遊戲。”餘玠非常嚴肅的說道。
“下官與王堅王大人商議,請他暫時留守在廣元,而下官則和西夏公主李玉溪一路收攏黨項人武裝,打算回到大人這,再請大人考慮這幾百黨項人的去留。”石斌低着頭非常恭敬的說。
弄了半天是一腳把皮球踢到了李玉溪那,讓她頂缸,這餘玠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最初聽到石斌說這樣的混賬話,讓她當替罪羊,李玉溪當即準備拔劍相向,不過手剛剛碰到劍柄她又将手收了回去,還很無奈的歎了口氣。
是的,她隻能當這替罪羊,若是不當這替罪羊,萬一石斌反悔,将自己在留在餘玠手下,哪怕自己是個西夏公主但肯定就是炮灰,會死得更快。
于是立刻昂首挺胸的向餘玠走去。
餘玠一看,一個身穿龍鱗亮銀甲,腰挎玉柄青龍劍的女子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
“玉溪公主果然是巾帼不讓須眉。”餘玠很真摯的稱贊着李玉溪,畢竟一個女子能帥軍抵抗住元人不斷的攻擊,光是這份膽識和能力就比一般的男子要強得多。
雖然明白餘玠的話不完全是客套,但該有的禮節還是得有端不得架子,李玉溪說起了套話,“餘大人謬贊,小女子不過是偶爾襲擾襲擾元人而已,當不得大用,哪裏談得上巾帼不讓須眉?石大人和您手下王大人才是真的大丈夫。”
“謝謝公主如此誇獎餘某手下。你們旅途勞頓不适合久在帳外,随我進帳說話。”餘玠說完又向他手下其他将領說道:“沒事了,你們就先各自回營吧。”
算是躲過一劫,石斌很高興,同時也算是清楚了這打仗的規矩,即使是凱旋而歸也不能拖拖拉拉,更不能弄得像旅遊觀光。
跟在餘玠之後,他不由得想起了路上和王三商議的事情,如今因爲這個失誤估計得難辦很多了。想到這些,石斌的臉色立刻像苦瓜一樣。
雖然在帳内落了坐,卻感覺如坐針氈,似乎站着更舒服,而餘玠則仿佛很喜歡看石斌如今這模樣,臉上居然還帶點詭異的笑。
進帳當然不是來看石斌笑話,餘玠開口道:“玉溪公主,你打算帶着這幾百人怎麽辦?我大宋肯定會給你一個立錐之地,隻看你想去哪裏。”
這話李彪早就傳給了她,石斌也做了一樣的承諾,所以李玉溪并沒感到意外,隻是非常禮貌的回答,“多謝餘大人肯收容我這毫無依靠的弱女子,這去哪裏還是請大人乾綱獨斷比較好,小女子聽候調遣就是。”
李玉溪的話讓餘玠非常高興,讓石斌則感到有些焦急。雖然這樣的回答是對的,但她的回答多少可以有些傾向性,暗示來他這落腳,但如今這話就太模糊了。
久處上位,餘玠自然将石斌的焦急看在眼中,卻視若無睹。
“玉溪公主太過謙了,您怎麽說也是西夏皇族,怎可如此自貶?還是先請玉溪公主說說看。”
“既然如此,小女子就冒昧開口了。石大人剛剛在帳外說的正是拖慢他行軍的理由,因爲廣元已經不在原西夏的地界,隻有一些南下逃難的黨項人而已,所以很難聚集起多少人馬。而大人之前讓我那家奴李彪送來的消息是請我也主持廣元的事情,這樣并不妥當,所以小女子這次來有兩個意思,第一是感謝大人收留,二是請大人收回成命,小女子不想留在廣元。”
這番話讓餘玠多少有點失望,畢竟李玉溪是西夏皇族,有不小的号召力,假以時日應該會聚集起一支還不弱的黨項人武裝,但其如無根浮萍,就不得不歸附大宋,絕對是他手下最好的北上向導和非常有戰鬥力的炮灰。
聽到李玉溪說她不想留在廣元,石斌心裏又舒服了點,随即看了看她和餘玠。
這種失望當然不會在餘玠的臉上表現出來,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他這老人精的法寶,繼續微笑着說,“那玉溪公主準備去哪?是留在本官帳下,屯駐去四川其它州縣還是有什麽别的打算?”
很想李玉溪不介意剛剛他的行爲,如先前所說随他回潭州,石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誰知李玉溪還是沒有明确表态,隻說還沒想好,容她坐下來想一想。
好在石斌在她坐下來的時候看清楚了她眼中那一縷狡黠之光才算輕松了。
仿佛要故意熬餘玠和石斌二人,李玉溪硬是思考了一炷香的時間,其間連頭都沒擡一下。即使石斌已經知道了她的選擇,但這麽等心中還是焦急得很。
“餘大人,小女子想好了,我隻是一介女流,無論在哪都難有大用,即使在您帳下也很難對您有很多幫助。石大人幫我不少,他手下趙指揮更是對我有救命之恩,小女子自然當湧泉相報,所以我決定暫時随石大人去潭州。這選擇多半會使大人不快,還請大人勿怪。”李玉溪略帶請罪的語氣說道。
這回到餘玠自然是不快的,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他堂堂制置使怎可言而無信、反複無常?
隻好擠出幾分笑容,“本官當然不會有什麽不快,隻要玉溪公主認爲合适就好。還請您記住本官這營寨的大門永遠向公主開啓。”
石斌在一旁聽着心中十分感慨,佩服二人夠狡猾,一個說‘暫時’,一個說‘寨門永遠開啓’,把他弄得很難受。
不過這個目的總算是達成,即使是‘暫時’,也比不去好。于是馬上起身走過場,謝謝餘玠的寬厚和李玉溪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