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和一幫老滑頭談好了條件,自認爲還算是君子的石斌立刻就跑去演武場準備接收人員和裝備。
這次接收的雖然不是那些偵騎,未必有那麽強的臨機應變能力,但有常人沒有的優勢——很多都有元人自内而外剛猛氣質,是潛入敵後搞破壞的最佳人選。
必須承認餘玠帶兵很有一套,他手下的兩萬嫡系幾乎個個都是精英,原本還打算跟上次一樣在台上好好的挑挑新來騎兵的刺,讓他們知道進退,然後再豪氣幹雲的做一通演講,卻沒想到在來報道之前他們就已經做足了準備,把石斌上次的要求全部弄清楚并且達到,也讓石斌無法通過這個立威了。
好在石斌不是那麽急不可耐亂放腔的,還是把噴到嘴邊的惡語給吞了回去,立刻換了一臉微笑加上一連串的誇贊。看着站在人群中的陳謙玉,石斌立馬知道了台下騎兵爲何如此難以讓人挑出毛病,微微一笑,“陳謙玉,這些是你告訴你的戰友的吧?”
“回知州大人,是的,不過不是故意的,是小人剛剛回來時便将大人的勇武當故事說給了弟兄,今日恰逢您再次召集,自然就用上了。”
這是當然,石斌可不信陳謙玉能預言未來,但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就集體換裝可見戰鬥素養之高。雖然剛剛差點丢了面子,但是石斌卻暗道:撿到寶了。
剛要下令開拔,人群之中又突然閃出來個人影,身法快得把石斌和許風都給吓了一跳當即拔劍相向,若不是那人開口說話,衆人還以爲是元人的刺客,已經準備擊殺,許風的劍都已經到了那人的下颚。
見狀,陳謙玉也立刻大喝一聲,“二弟,有話就問,怎麽可以如此無禮?吓壞了石知州怎麽辦?”
二弟?眼前這賊眉鼠眼、身形矮小的家夥倒是和鼓上蚤時遷有一拼。已經是知州,當然不會無聊到胡亂定位,張口問道:“陳謙玉,你這二弟是何人?爲何如此無禮?”
同時也看了看那人,希望他也回答這問題,但那人顯然是被石斌和他手下的反應給吓了一跳,不再說話而是站在那愣住不動了。
“回大人,這是與我同父異母的兄弟,名叫陳謙金,也是一名偵騎,和小人一樣是個火長。他少不經事,不知禮儀,還請大人見諒。”趁着事情還沒向更壞的方向發展,陳謙玉立刻解釋起來,雖然知道石斌多半不會計較,但場面話肯定要說,冷汗也已經流了一背。
陳謙玉是他要拉攏的人,他弟弟犯點小錯自然石斌不會計較,何況這也算不上什麽錯,真正讓石斌感到有意思的是陳謙金爲什麽會如此不知進退,按道理一個火長應該明白行事不能如此莽撞。
于是石斌便和和氣氣的開口問:“陳謙金,你如此不顧禮節的要和本官說話,讓本官很是好奇,跟我說說有何原因?若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看在即将出兵和你老兄面上,這頓軍棍就先記着,若是有大好事,就不但不罰,相反還記你一功。”
聽到這話,那陳謙金從剛剛的不知所措的狀态中醒過神來,這種從鬼門關走一遭再回來的感覺很不爽,讓陳謙金腿肚都有些打顫,不過說話舌頭還順溜,爲了不讓自己一片好心成了歹意,他立刻說道:“大人,最近小人無意中得知北邊大亂,元人爲争奪皇帝位在陝西已經大擺陣勢準備内鬥。”
這些話說完,陳謙玉立刻投來失望的眼神,周圍其他騎兵也是鄙視的眼神,石斌則感到很無奈。
不想再理陳謙金,正要下令開拔,那陳謙金又開口道:“關鍵不在此,而是這樣導緻他們南部空虛,漢中、隴南、安康的駐軍被抽調走了大半,但糧草辎重和一部分馬匹卻沒來得及調走。”
有了這個消息石斌當即如同看見了肉的餓狼,他可萬萬沒有想到元人居然會張狂到如此地步,将與宋廷對壘的軍事重鎮棄之不顧,反而将其弄成一個屯糧所。
不過高興了沒多久,他又冷靜了下來,這當然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但這三座城池都是城高池深的要塞,絕對不是自己手下這五百騎兵能吞下的,說到底還是得靠那幫步軍,自己不過是個送菜的。
見石斌臉色又陰沉了下來,陳謙玉對着他二弟肋下狠狠的一肘子,把陳謙金打成了個蝦米,知道意思的陳謙金立刻說:“大人,我有辦法破城!即使帶不走那些好東西,也不給元人留下一點!”
破城?若不是看在他是陳謙玉的弟弟,光憑他尖嘴猴腮的模樣和這瘋話,石斌定然将他亂棒打出操場。
估計是感覺自己這消息太過機密,陳謙金又是一副猥瑣樣要求和石斌單獨交談,許風立刻請求離開不要在一旁。
石斌自然不會爲了這麽一個家夥與自己兄弟産生間隙,自然拒絕了他的要求,隻表示可以不在操場上說。
明白這是石斌最大的讓步,陳謙金立刻跟随他進了帥帳,還沒坐下便湊過來說道:“大人,小人在漢中城内認識幾個貪财如命的元人。而且元人也并非如宋廷所想那麽鐵闆一塊,就是部落之間都是間隙多多。隻不過元人崇尚武力,誰強跟誰。在他們看來懷柔就是軟弱,而他們對咱們大宋很少吃虧自然給人感覺是同心同德了。”
石斌受的雖然不是傳統儒家思想熏陶,雖然早已殺人如麻,但還是認爲打一棒子給個甜棗吃比較穩妥,但陳謙金的說法讓他隐隐感到了一絲血腥。
見到石斌的反應,陳謙金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大人,小人的意思就是借那幾個元人占了漢中之後不留一個元人,讓那幫僞軍去傳揚您的勇猛善戰。”
的确,恐懼這種東西是越傳越吓人的,之所以有不戰而屈人之兵,并非因爲自方善戰而是因爲讓對方感到強烈的恐懼,不戰而潰。隻是這不留活口的做法讓他還是有些難以接受,畢竟他還不想被扣個‘石屠夫’的帽子。
環視四周卻發現衆人全是不留半個活口的嗜血模樣,這倒是讓他想起了嗜血怪,衆意不可違,何況都是好心,石斌隻好妥協道:“咱們先不說是否殺光那幫元人,先說說如何全殲他們。”
知道這是石斌玩了一個緩兵之計暫時不想讨論這麽敏感的問題,但又的确如此,尚未全殲哪裏來的屠光?這不是癡人說夢是什麽。
“陳謙金,你的辦法若是真有用,本官記你一功,若是沒用那可要兩罪并罰,二十軍棍是鐵定逃不了的。”石斌接着又笑眯眯的說道。
這話自然沒有打擊陳謙金的自信,他還立刻站起身來給石斌敬了一個軍禮,表示若不成事甘願受三十軍棍。
“大人,依我之見,咱們可以先在城外各處官道埋伏人馬,斷了他們的退路成爲甕中捉鼈。再想辦法控制住其馬匹,使其失去速度優勢。最後再用斬首戰術殺了他們的軍事主官,使其成爲散兵遊勇,如此一來應該可不使其一人漏網。其實露出一兩個小喽啰估計更好。”王三邊笑邊說道。
衆人都認爲王三言之有理,故意放那麽一兩個也許更加有利于這種恐怖情緒的蔓延,畢竟幾個投降的僞軍的話不會有多少效果。
最終決定:隻留元人老幼婦孺,其餘一概不留,包括俘虜。
由于之前已經在巴中一帶鬧了一通,故而不敢一直走官道,本來七天的路程硬是讓石斌給走了近半個月才到漢中城外,好在石斌從來就是怕餓,帶了近一個月的糧草,如此才有能力保證不露行迹和有餘力攻取漢中。
糧草不足,陳謙金當夜即被派往城内聯系‘元奸’,商議獻城一事。
不到兩日,陳謙金即從城内出來,臉色半喜半憂,王三最善察言觀色,開口問道:“謙金兄弟,是不是有些麻煩?”
見他不做聲,石斌則跑過來說道:“辦事哪裏有不碰麻煩的?隻要能解決就好,說說看是什麽麻煩?”
如同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一般,陳謙金嚎道:“那幫守财奴,居然翻倍,說要十二根大黃魚才肯開門,而且要先付六根才談以後!”
王三自問不是善茬,也算貪婪了,卻沒想到這幾個元人居然更加貪婪,每個人要分四根金條才肯幹,而且得先付一半,此時石斌和王三算是徹底明白陳謙金爲何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了。
王三正愁眉苦臉的想着他掌管的潭州金庫,石斌突然開口道:“他們開城是要鑰匙對吧?”
“大人,是的。那鑰匙是随身帶着的,一般都在值班的人那。”
“把他們約出來奪了鑰匙如何?”石斌問道。
陳謙金痛苦的搖搖頭。
“這不對,若我給了金條就再也不出來,我這金條豈不扔水裏?”
“那倒不會,他這種叛徒也怕咱們把事情抖出來,那他就真的萬劫不複,元人對叛徒比咱們對叛徒要殘忍得多。”王三突然插嘴說。
難道真要給六根金條?這可是挖他的心肝,此時石斌心中冒過一個想法,立刻把這告示了王三。
還沒說完,晚上便立刻搖頭:“不可不可,爲人處世信義爲先,沒收錢時殺了他們,别人無話可說;若是他們幫我們做完事後再殺他們奪回錢财,那可就是大不義,是要造世人唾罵的。”
正當王三與石斌争執之時,陳謙金支支吾吾的開口道:“小人還有一法可行,不過不甚高雅···大人未必肯···”
都這時候了誰還管什麽高雅不高雅?石斌當即命令陳謙金開口。
猶豫了很久,陳謙金嘴中終于擠出來一個字“偷”,由他去偷。“大人,談判之時他們自然不會将鑰匙帶在身上,咱們可以先派幾個人進城打探一番,看看他們在哪裏歇息得多,如此一來應該就能找到鑰匙的位置。”
擡頭仔細看了看陳謙金,才留意到他的涅手(古代在士兵手上刺字塗墨,防止其逃跑),此時的石斌才想起了一句話‘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
“不必在意這些小節,國家大義之前什麽都不重要,能奪回我大宋疆土就是勇士。”石斌一個勁的安慰起陳謙金來。
石斌隻派了三股探子進城,故意激怒那幫沒腦子的元人,知道了這班門衛的大概行動範圍。陳謙金這老賊則約幾個‘元奸’喝酒,酒中又做了些手腳,很輕松的将那鑰匙給盜了出來。
按着約定開了城門後,石斌激動得連句囫囵話都說不出來,看着陳謙金如同看個寶貝,還越看越覺得這家夥若是用得好堪比兩千雄兵。
之後的事情自然就如同計劃一般順利,五百騎兵以未損一人,隻傷八人的代價将漢中城拿下,盡殺城内三百元兵,留下老弱婦孺。
城内糧草,每戶分得五十石,自己帶走兩個月的糧草,其餘皆付之一炬。
馬匹則最讓石斌感到揪心,五百騎兵目标已經夠大,如今又攻占漢中,他幾乎無所遁形。自然不能留着這些馬匹給元人當坐騎用于追殺他們,最後隻能從中挑出好馬使己方達到一人雙馬的标準,再忍痛殺了其他稍劣點的軍馬。
殺元兵時石斌諸人未有半點猶豫,殺馬時則互相推诿,無一人願意操刀,最終是石斌下軍令才由嫡系士兵一人一匹解決了這些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