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自巴中以北都被元人占領,所以如果想北上首先就得攻下巴中才能北上,才能從側翼對元人構成壓力,接下來才能從四川和湖北兩個方向進軍陝西,最後奪回中原之地。
趙剛雖然是個直腸子卻是個最适合詐開城門的主,所以他便是整支‘元兵’的首領。穿的是一身充滿膻臭味的獸皮衣服,配的是一把典型的蒙古騎兵馬刀,馬刀上還有象征元人百戶身份用的銀制刀鞘和刀柄。
元人馬刀以直刀爲主,爲了方便切割,上部有一定弧度,但是弧度面積不大,且刀刃較薄。背上則背着一柄複合弓,十支重鐵箭頭的箭,騎在馬上是非常的威武的。
“趙剛,你的樣子真不錯,模樣和氣質都像個元人鞑子,可惜我這南人模樣冒充不得元人騎兵,估計還沒說話就會被人當成間諜給砍了。”石斌笑着說道。
這玩笑開得前面走的幾十人無一不是哈哈大笑,就連趙剛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大哥太謙虛了,你哪裏當不得,你是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于千裏之外,根本不需要幹這粗活。”
沿着官道一路往北,還沒到巴中就遇到了幾夥元人的巡邏兵,都是幾個元兵帶着十來個僞軍。
由于趙剛的蒙古話說得非常流利,那粗犷的氣質也很像個元人,又是個百戶軍官的打扮,巡邏兵也就是走程序一樣的詢問了幾句就讓他們給走了,這些巡邏兵都沒産生任何懷疑。
可石斌心裏卻有些打鼓,總感覺趙剛的表現不那麽像一個正宗的元人,似乎缺了些東西。
到了巴中城外三十裏鋪的地方便有驿站,趙剛等人騎馬的隻是稍微有些累,石斌這些冒充奴隸走路的則是疲憊不堪連步子都不想邁,他們看到那驿站可以說是既激動又憋屈。
激動的是終于有能休息和填飽肚子的地方了,憋屈的是他們還得扮演奴隸的角色,定然會被侮辱,卻還不能露出半點破綻。
趙剛他們可以來個酒肉管飽,一通胡吃海塞都沒問題,而石斌這幫子則隻能看着趙剛他們喝酒吃肉,自己則幫‘奴隸’隻能弄點發黴的糠窩窩頭就鹹菜填肚子。
都是一起的生死兄弟,差距太大自然都會憋屈得很,尤其是趙剛幾個看着石斌在那啃窩窩頭更是面露不忍,若不是被人攔着,趙剛就會拿幾個肉餅給石斌吃去了。
飯剛吃過一半,門外便來了幾個驿卒,石斌從來沒伺候過人,對下人見了主人應該是用什麽禮節并不清楚,對元朝這個半奴隸制國家的禮節更是不懂。所以隻是退到一旁低頭施禮,并未下跪。
但這卻晚了,還沒反應過來那驿卒便狠狠的一腳将他踹到了門邊,同時還憤怒的罵了幾句他聽不懂的蒙古話。
見自己大哥被一個元人驿卒給踹得成了個滾地葫蘆,趙剛哪裏能受得了?立刻雙目圓瞪,滿面殺氣的看向了那個驿卒。
知道要壞事的左右士卒使盡全身力氣的扣住了趙剛的膀子,無奈趙剛太過彪悍,左右硬是沒有扣住,讓他沖過去給那驿卒狠狠一大耳掴子。
這麽莫名其妙的挨了一五指山誰都不會順氣,一句粗口說出便抽出馬刀準備厮殺。
等到看見趙剛的百戶身份,那驿卒隻好很不甘心的将剛剛抽出來的馬刀給退了回去。厮殺不成也不代表他能忍下這口惡氣,便問起趙剛爲何打他,他自認爲并未得罪趙剛。
本就沒有得罪他趙剛,如今被那驿卒一問硬是答不上來爲什麽,趙剛在那驿卒面前憋紅了臉硬是沒有說出半句話。
見那驿卒已經起了疑心,趙剛身旁的一個打扮成副百戶的偵騎突然邁出一步也給了那驿卒狠狠一耳光。如此兩番受辱,讓那驿卒再也無法忍受,拔刀就要厮殺。
“知道你剛剛踹的是什麽人嗎?是乞顔部酋長大人指定要的人!”那偵騎惡狠狠的用蒙語說道。
“即使是酋長大人要的人,也不過是個奴隸,我也隻是踹了他這個不懂事的家夥一腳,二位大人也不必如此對我吧!”那驿卒不禁叫屈。
冷哼一聲之後,那偵騎立刻上演了全武行邊打邊罵道:“你個奴才還敢叫屈!這是酋長大人要的人,你能打嗎?打出事了怎麽辦?要我二人如何向酋長大人交差?再敢叫屈就要了你這條狗命!把你扔到漠北去喂狼!”
話音一落,那已經鼻青臉腫驿卒再也不發一言,顫顫巍巍的縮到一旁,估計是唯恐這兩個惡煞再發飙,連飯都沒坐下吃,隻是往懷裏塞了幾個肉夾馍便飛也似的騎着馬跑了。
這次算是有驚無險,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衆人對那有急智的偵騎都非常感激和佩服。
爲防再出意外,這隊人馬也是飛快的吃了飯菜離開那三十裏鋪的驿站。
此時的石斌算是知道自己在與趙剛開玩笑之時擔心的是什麽了,是從内到外蠻橫無理。
想到此處,石斌立刻将隊伍拉到了山林之中,首先對那偵騎表示了感謝,詢問了他的姓名并表示了招募之意。
能受上官賞識是每個下屬最高興的事情,那偵騎立刻報上了姓名,不過卻沒立刻答應投效石斌。
見石斌面露疑惑,那驿卒開口道:“大人賢名小人陳謙玉久有耳聞,隻是餘大人對小人不薄,小人不能見利忘義,不過此次北上小人願受大人驅馳。”
雖然沒有得到陳謙玉的投效但對他仍舊非常欣賞,得了他一個承諾倒也不錯,石斌也是笑着表示感謝。
轉身又與趙剛說了起來:“趙指揮,剛剛行軍途中開玩笑的時候本官就感到了一些不妥,現在總算是明白了,不在别的地方就在你這行爲之上。”
在這行爲之上?趙剛當然認爲是剛剛不該那麽沖動,讓情緒控制了行爲。他這直爽之人立刻向石斌道了歉。
石斌自然不會深究趙剛的錯誤,但他腦子裏現在充斥的卻不是他那沖動的行爲,而是日本高級軍官對低級軍官,軍官對士卒那種蠻橫無理的訓斥方式。
“趙指揮,剛剛你的沖動是一個不好的地方,更不好的地方是你缺了一些元人必須有的東西,而這種東西得在交流的時候才能體現出來。”石斌語重心長的說。
這話倒是點醒了趙剛,他立馬知道這所謂‘元人必須有的東西’是什麽了,不過卻仿佛吃飯被噎着,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樣子。
當然知道趙剛爲何是這副模樣,石斌立馬安撫道:“趙指揮,錯不在你而在本官。本官忘了交代你要把本官當做真正的奴隸對待,你爲了照顧我難以狠心。同時你也缺乏與元人交流的經驗,所以才會有今日之險。”
見石斌都主動認錯了,趙剛更是如驚弓之鳥一般從地上跳了起來,都忘了是在軍中,不顧其他的說道:“大哥恕罪,錯在小弟,是小弟思慮不周,怎麽會是大哥的錯。”
話剛說完他臉色又更苦了,在軍中是不能稱石斌‘大哥’,這一錯接一錯,讓趙剛腦子裏成了一團漿糊,愣在那兒,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趙指揮不必太在意,知錯就改便是好的。不過待會我們就真的要進入元人的勢力範圍了,可不能再出這些要命的錯誤,到時候你得該打打該罵罵了。本官可不想好不容易攢起來的這點家底因爲一個小錯給敗個精光。”石斌笑嘻嘻的拍了趙剛的肩膀後說。
該打打該罵罵?這可讓趙剛有些受不了。見他如此猶豫,石斌也懶得浪費時間,嚴厲的問道:“趙指揮,你能不能做到?如果自認爲做不到本官就找個能做到的來當這百戶。”
“這樣,你沖我臉色來一巴掌。”石斌還沒等趙剛回答便将臉湊了過去,說出這麽一句讓衆人都感到意外的話來。
趙剛倒是真想打,不過手伸到一半便顫抖起來,舉在半空許久愣是就沒落到石斌的臉上。
看來是跟他這個大哥久了,和他有了很多情義性子也柔和許多,再不是那二愣子,看來回去還得把他那二愣子脾氣給找回來,石斌暗下決心。
趙剛不行就試試陳謙玉,于是石斌又命令陳謙玉來給他來一耳光。
果然是和石斌沒有什麽交情,陳謙玉雖然對石斌有些敬畏但他首先是個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所以沒有絲毫猶豫便狠狠的給了石斌一下,把他打得都踉跄了,站直了後臉上都出了一五指印。
這可讓石斌一系的将士憤怒不已,但石斌卻笑着對陳謙玉豎起了大拇指,并誇道:“好,打得好!記住,若是再遇到類似的情況就這麽打,這隊伍之中包括我在内,所有人你都能這麽打!”
其實陳謙玉打完之後就後悔了,隻在心裏罵自己太魯莽,不過聽到石斌的誇獎才稍有平複,但看着他手下那幫虎狼之師的反應心中還是忐忑不已。
看着自己嫡系很不合适的反應,石斌立刻說道:“本官知道你們爲何如此,但這是軍中,本官下的是軍令,何人若敢違反軍令,定然立斬不赦!剛剛趙指揮就違反了軍令,但是是本官有錯在先,他的這次錯誤就算了,但若有下次一樣立斬不赦!”
軍中情緒倒是平穩下來,陳謙玉卻是面平心未平,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走到了他身邊,石斌笑着說道:“陳謙玉,本官知道你心中惶恐,不過我們這幾百号人的性命可都在你手裏握着,本官可不想白挨這一耳光,你也不能是個銀樣镴槍頭啊!”
‘銀樣镴槍頭’對男人來說可是很嚴重的侮辱,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經石斌這麽一激将,陳謙玉又來了勁頭,并堅定的說:“請石大人放心,陳謙玉定然不負大人所托!”
此時的石斌才算是完全放了心,不再擔心出什麽纰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