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一幫隻能打順風仗的烏合之衆如今有近兩千之衆染了疾病,且被困于這山谷之中,亂民大部分早已是惶恐不安全無戰心。
不過還有六千餘人可以動彈,至少三千青壯可以參與戰鬥,并非沒有一搏之力。何況這是叛亂,投降幾乎就是死。故而有幾個首領及其死忠尚且能維持秩序,以保證谷中亂民不會不戰自潰。
看着谷中亂民,石斌心中頗感矛盾,他不過1200人,若要殲滅其大部還不讓他的部下損失太大就隻能用火器。而如今受了火器的傷幾乎就是被判了死刑,即使不死也肯定卻缺胳膊少腿的生不如死。
他們也不過是苦難之人,受不了壓迫才起來暴動而已,罪不至死。
“王三,給我出個主意。這谷中老老少少近萬人,至少還有三千人可以與我們對抗,我不想用火器對他們斬盡殺絕。”
“通判大人,當然不必斬盡殺絕但必須将其控制住再談其他,必要的代價他們是要付出的,要知道這是判斷不是兒戲。”王三非常堅定的說道。
必要的代價?的确是要出。
“那就用火器打掉他們的戰心,招降之後再想辦法驅趕出鼎州。”
“通判大人所言甚是,從來就是慈不掌兵。他們從開始動亂就應該明白不成功則必死,再說他們将這鼎州攪得一團糟,大人要受懲罰,所以我們不必有愧疚。”
這些道理石斌可講不過王三,不過如果自己敗了,這幫亂民似乎也不會因爲他是宋人而饒了他,多半會因爲他是個官員而讓他死得更慘。
“好吧,命令所有虎蹲炮一連打五個基數的炮彈,看看他們反應再說。”
這種居高臨下的類似散彈的炮彈對密集陣的殺傷力是非常大的,何況這幫亂民還根本沒有盔甲,隻能拿身體扛炮彈,這麽一炮下去至少倒下五到八個,這麽一輪打擊最少會讓800人失去戰鬥力,用不了幾輪谷中便再無敢站着的人。
最多也就聽過幾聲炮竹響,哪裏見識過這種火炮射擊?一輪下來,亂民不光死傷近千,還瘋了不少,如此一來更無戰心,當即大部潰散,隻求逃命了。
好不容易将亂民大部困于山谷之中當然不能将其放走,即使要走也得經他石斌的同意。所以再也不管心中所想,決定要将谷中之亂民打到連逃跑的心思都不再有。
見這情況的王三非常意外,按他的理解,石斌從來是少造殺孽的主,剛剛還問能不能少殺點,這回怎麽似乎全不在乎了?
這麽一通炮轟,谷中到處是倒在地上的人,有些還未死透,躺在或趴在地上哀嚎。
看久了就連王三這個自認對敵還算冷酷的人也有些感到看不下去,忍不住跑到石斌面前,“通判大人,你看這幫亂民應該已經是十不存三,也就兩千多人還能動彈,而且肯定是毫無戰心,不過都是些引頸就戮之輩,您看是不是炮擊可以結束了?”
低頭沉思一番,同意了王三的建議,并要他向谷中發出信号勸降。
信号剛一發出,谷中便打出了白旗。舉旗的是一個身高八尺的大壯漢,許風和他并排一直走上了山坡,到了石斌面前。
那漢子倒是很懂規矩,知道要讓許風先說完他再說話,并且不能離石斌他們太近,所以在離石斌十步的地方便停下腳步并不再說話。
本以爲亂民首領應該不會怎麽懂規矩,卻沒想到這麽一個五大三粗的亂民首領居然如此懂事,石斌還真有了些招攬之心,并不是隻是想将其驅趕出鼎州了。
轉眼又看向了許風,卻發現他今時不同往日,臉色非常複雜,似乎是喜憂參半。
走近了石斌,還沒等石斌開口,他便先說道:“大人,我這有兩條消息,一條好的一條壞的,不知道您要先聽哪條?”
還兩條消息,一條好的一條壞的?夠麻煩,不想浪費時間的石斌選擇了先聽壞的。
“大人,壞的就是,您面前的這位匪首叫賽張飛。”許風意味深長的說道。
賽張飛?夠熟悉的名字,石斌立刻條件反射的想起了賽子龍和賽西施,随即就吃驚的看了看面前的許風。
明白石斌眼中何意,許風很堅定的點了點頭,随後說道:“這賽張飛是您二夫人和舅子的堂兄。原本也是潭州人,後來移居到了鼎州,去年災荒活不下去就帶頭動亂了。”
聽完之後,石斌此時很想跑回潭州對賽家那兩兄妹大吼一聲:你賽家全是造反派嗎?就是爲造反而生?
現在當然不是亂發脾氣的時候,石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之後,吩咐道:“去把他帶過來。好消息應該就是他願意歸順我吧?”
許風點了點頭算是回複了石斌的話,便跑了過去将賽張飛給帶到了石斌面前。
知道了彼此身份都不那麽好開口說話,此時許風代石斌問道:“賽張飛,我家大人有些話想問你,還請你照實說。”
既然是堂妹的丈夫,賽張飛已經知道自己不會死了,關鍵是看石斌會讓他怎麽活。畢竟眼前之人也是沙場宿将,殺人如麻,不說過去耳聞,單說剛剛親身經曆的谷中之戰就已經讓他心驚膽戰。
“是。通判大人,小人名叫賽張飛。祖籍潭州,十年前随父母牽至鼎州,是這的一個小農戶,不過小人性格暴躁經常惹禍。近兩年朝廷的苛捐雜稅和豪門大戶的逼迫讓小人不想再如此生活,便于去年年底拉起了隊伍對抗朝廷了。”
賽張飛很平靜的将事情的起因說了個清楚,并表示他願意追随石斌并将谷中剩餘的亂民替石斌全部招降過來,爲石斌效力。
“賽張飛,我接受你的投誠,随我來帥帳。”
作爲一個首領,賽張飛當然明白石斌話中的意思,肯定是要說些機密,故而也不做聲隻是靜靜的跟着石斌進了帥帳。
“你能歸順我很高興,這讓你堂弟堂妹和我都不難做。不過我不要你就這麽帶着人歸順,要你繼續搗亂。”
原以爲有了石斌這個親戚自己能過得好些,卻沒想到會要繼續當叛逆,被人追擊一刻也不得安甯。
想到這些,賽張飛的心中非常不滿,但在石斌的營地中他不敢放肆,隻能憋着不做聲,以沉默來表示不滿。
看了看賽張飛的這模樣,石斌感覺很有意思,暗歎賽家人果然都是有些憨。
“賽張飛,是不是有些不滿?”石斌笑着問道。
聽到石斌的話,如同一隻受驚的兔子,立刻回答,“不敢不敢,小人不敢不滿。”
“這是一項比較重要的任務,你若不是賽西施的堂兄我是不會将它交給你。”
比較重要的任務?這個可讓賽張飛非常高興,這說明自己已經受到石斌的器重,也說明賽西施在石斌心中地位頗高,他也更有前途。
于是立刻問道:“通判大人,小人愚鈍,不懂您爲何不要小人率衆歸順而是要小人繼續禍害鄉裏。相信您也明白小人和那些亂民并非真的叛逆,隻是無路可走而已。”
“多的事情我不想解釋,你也不必知道。我隻要你帶着這些手下繼續搗亂,不過不要深入鼎州,在鼎州周邊便可以。也不要禍害那些零散的農戶,而是去搶掠一些中小型的農莊,盡量少造殺孽。到時候我會留下部分人駐紮在鼎州,你就帶人與其隔三差五的打上一打就好。”石斌一邊說着一邊走到賽張飛身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剛開始當然不太明白,不過都說得這樣就是再愚笨也知道石斌是想圖鼎州。
“通判大人,小人明白您的意思了。小人有個想法不知道您想不想聽聽?”
石斌當然不認爲賽張飛隻是一勇之夫,應該多半還是有些謀略,否則不會到第四次才劫糧,也不可能拉起這麽大的隊伍。仔細的看了看他此時的臉色,石斌知道他這是幫他想到了些好辦法,于是點頭示意他大膽的說出來。
“大人,以小人之見您這樣做當然遲早能得鼎州,不過卻落了下乘。”
下乘?這辦法可是幾個兄弟一起商議的,居然被他賽張飛一句‘落了下乘’給推翻了。石斌當即臉色有些陰暗,不過早已言明言者無罪如何能出爾反爾?所以石斌也隻能忍着這不快等他繼續說下去。
“您有沒有發現那程昌寓很要面子的人?”
這話倒是說在點上,僅僅私下請他來剿滅亂民就足以說明他是個非常要面子的家夥,應該是堅信家醜不可外揚。
見石斌同意了他的看法,賽張飛又說道:“如此人肯定虛榮得很。若是您讓他領軍···”說到了一半賽張飛便閉了嘴。
讓他領軍?這不算害人又害己?想到這些石斌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賽張飛,那程昌寓是個貪生怕死之徒,怎麽會領軍出征?何況他死了本官也沒什麽好處啊!”石斌随口一說。
“大人果然憨厚,”賽張飛笑着說道:“您可以在他出征犧牲之前爲您謀點好處啊!”
都要了程昌寓九萬兩銀子那麽多糧草,如今還要害死他,并在他死之前還要撈一筆,石斌此時感到非常羞愧,怎麽還能當得起憨厚二字。
思來想去覺得程昌寓雖然魚肉百姓但罪不至死,自己也不該這麽害死他,最終石斌否定了賽張飛的建議。
安排好一切之後,石斌故意在包圍圈上打開一個口子,讓賽張飛率衆逃跑,并給他在附近的山神廟留下些精良兵器讓他用于騷擾鼎州。
賽張飛最終帶着不足五百的殘兵敗将跑了,石斌也率衆回了鼎州城。提早接到捷報的程昌寓更是接到捷報的當天便出城到官道上迎接石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