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請鄧會長演了那場戲後,敲鑼打鼓上門來感謝的人明顯少了許多,不過布衣百姓對手下這幫‘調解員’的态度明顯更加親近了,打起招呼來更像是朋友兄弟而不是時刻記得要保持距離的公人。
這就是讓石斌最高興的地方,能親近便能牢牢的抓住此處的民心,哪怕就是宋廷想調離他也得斟酌斟酌,估計等發現問題時已經是想調都調不走了。
不過事情總有兩面性,有得必有失。真是有些無語,好不容易弄了能得民心的‘人民調解員’出來,卻沒想到還是苦了他自己——每天至少多了三份必須批閱的公文。石斌看一份都累得慌,何況三份?
在他眼裏,就是和一個幹癟的耳不聰目不明的老公公擺龍門陣都比對着一堆滿是繁體字的公文舒服。
正當他神遊天外之時,賈玲卻火急火燎的沖了進來,一臉焦急的問道:“快告訴我你設的那個什麽鬼‘人民調解辦公室’有沒有知會劉振霄?”
此時的石斌才沒留意賈玲口氣裏的焦急,隻是很淡然的答道:“沒有,這要知會他幹嘛?我本就管訴訟,用的都是自己的親衛,沒拿他一分一厘,有什麽大不了的?”
有什麽大不了的?這話可讓賈玲把他誤會了個痛快,她第一次覺得石斌還真是無法無天,居然能把上司看得那麽不名一文。
“拜托,是程序問題,必要的官樣文章是要做的,你如果不做就是違法。”賈玲苦口婆心的解釋道。
違法?這是他來到大宋這麽久第一次聽到和法有關的詞彙。
“大不了現在去補一補就是了,帶點禮品把那劉震霄哄高興不就得啦?他識相自然好,不識相那我就用對付不識相家夥的辦法。”石斌笑着說道。
發現石斌這隐藏起來的匪氣又暴露出來,賈玲有些無可奈何。的确也隻能希望那劉震霄識相,畢竟自家這丈夫也是殺人如麻的軍人,絕對不會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枯木。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沖突和損失,賈玲立刻強調道:“我就是剛剛從劉震霄三姨太那來的,王芳說劉震霄今晚會去她那,她會爲你吹點枕頭風。不過劉震霄這次肯定不會那麽好說話,若是給你臉色你也得咽下這口氣。”
給他臉色看也得咽下這口氣···這話可讓石斌感到很不痛快,雖說擅自開設部門肯定是大忌諱,不過他還是不想受人臉色。所以雖然沒有爲自己辯解卻也沒答應咽下這口氣。
這種事情當然得看他石斌自己的意思,賈玲心中一清二楚。再說石斌功勳卓著後台也硬得很,的确沒必要在區區一個潭州知州面前太過委曲求全,所以她也沒再多說一句。
“放心我不是莽夫一個,隻要那劉震霄不太過分,該當縮頭烏龜我還是會當的。”爲了讓賈玲安心,石斌也安慰了下她。
賈玲本就是個想一出是一出的女人,見事情辦完她又立馬拉着小琴出了門,說是找王芳逛街了。
這種事情當然是越早解決越好,越晚越尴尬越不好解決。可他也是一個通判,當然不能就這麽上門去賠禮道歉。若那劉知州有意爲難,不讓他進門豈不是顔面盡失,下不來台?
所以他将許風招了進來,給了他五兩銀子,要他去吳浩然那探探口風。
這事許風早就幹的溜了,請吳浩然喝了幾杯酒吃了幾斤牛肉,他便知道劉振霄這個屍位素餐的家夥也隻是聽到了點風聲,連這‘人民調解辦公室’在哪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石斌就放了心,隻是聽到風聲就還可以裝迷糊,可以補救。隻要他道個歉、服個軟那劉震霄也不會覺得臉上太挂不住,這事多半也就過去了。
“許風,拿着我的名帖,再勞煩你去給我跑一趟劉府,就說我今晚在雲霄閣請劉知州喝酒。”石斌一邊将自己的名帖遞給許風一邊說道。
一個時辰之後許風便回了石府,不過臉色非常沮喪,石斌立刻問起了原因。
“許風,怎麽這副模樣?那劉震霄是不是給你臉色看了?”
許風搖了搖頭,見石斌還想問,他立刻說道:“大人,不是我受了臉色。卑職無能,連那劉震霄的府門都沒進去,就是名帖也被吳浩然那兔崽子給扣在手中沒有遞進去。”
“什麽?吳浩然那條狗敢如此無禮?連名帖都不給我遞進去?”聽完這話,石斌立刻火冒三丈的吼道。
這時候石斌感到受到了巨大的侮辱,鄭清之的府門雖然沒那麽容易進,但那是宰輔門。他劉震霄的一個跟班居然也敢扣下他的名帖?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現在他可完全忘了賈玲的叮囑,也不論那麽多,直接抄起一把手铳往腰間一撇,子彈帶往身上一挎,随即大步流星的出了府門往劉震霄的府邸而去。
腦充血永遠的短暫的,走了不到一百步石斌便冷靜下來。問着身後的許風:“許風,你給我說說看,那姓吳的大概是個什麽态度,他拒絕遞名帖的時候?”
知道這事關重大,許風不敢妄言,仔細思索一番後,鄭重的說道:“大人,那吳浩然隻是拒絕遞名帖,還找了個借口,說是劉知州這兩天染了風寒誰也不見,就是鄉下來了幾個親戚也被他送了點銀錢給打發走了。”
這麽個描述可讓石斌感到意外,爲防有差錯,他繼續問道:“那吳浩然說話時候有沒有陰陽怪氣的?或是讓人感到不痛快的地方?”
“沒有,就是不遞名帖和說了那個理由,但那明顯是借口。”許風很肯定的回答道。
借口當然是借口,不過這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卻讓人感到奇怪,陰陽怪氣倒還好理解,那是對石斌的不滿,如此一來卻難猜透那劉知州心裏打的是什麽算盤了。
既然都出來了,都受憋了,石斌也不想就這麽回去。若是讓他的弟兄們知道自己半路撤回,那可是非常丢臉的,到時候肯定會拿這事大開玩笑,他臉上可挂不住。
但肯定又不能這樣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突然他腦子裏靈光一閃,立刻笑着對許風說道:“那劉震霄病了對吧,你給我去請潭州城裏最好的醫生過來,我在這等你們,待會一起去劉府。”
這種打算許風哪裏能不明白,一聽這話,也不和石斌打個招呼立刻飛毛腿一般的離開,往醫館方向去了。
看着許風的背影石斌有些擔心,擔心他别沒請來醫生反而讓那醫生自己要就醫了。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個垂垂老矣的中醫被許風連拖帶拽的拉到了石斌面前。
一見是大名鼎鼎的石通判,老中醫立刻施禮,開口說道:“大人相邀何必在此等候?直接喚老朽去府上便是,大人真是太體貼民衆,老朽汗顔。”
“老先生,不必說這得麽客氣。您年事已高,我去您醫館看病才是應該,不過今天卻不是給我看病,而是給别人。”石斌笑着說道。
這話讓那老中醫有些迷糊,堂堂潭州通判還要爲他人請醫生?那這得是多大的貴人啊?想到此處,那老中醫渾身不禁一顫。
知道這老中醫肯定誤會,石斌連忙解釋道:“老先生不必緊張,不是什麽達官顯貴,是潭州劉知州而已。”
從醫之人就沒有蠢笨之徒,如今石斌的神色舉動壓根就沒有半點焦急,再說潭州通判爲潭州知州求醫?這種情況也太搞笑了,看來這求醫是假進門是真。
“承蒙大人看得起,老朽一定竭盡全力治好劉知州的病,請大人放心。”
“老先生肯幫忙,石某不勝感激,相信劉知州也會高興的。”石斌笑道。
那老中醫自然也是一番客氣,之後便随着石斌一起去了劉府。
不一會就到了劉府門前,遞名帖是高門大戶的必要程序,是一種尊重他人的禮節,所以石斌不得不停下來等着吳浩然來。
跟班最好的地方就是知道輕重,一聽石斌來了立刻三步并作兩步的走了出來。
快速而不急促的跑到了石斌面前停下,很有禮貌的問道:“石大人百忙之中前來,請問所爲何事?”
這奴才明明知道什麽事還是要揣着明白裝糊塗,石斌真的很想揍他一頓,不過既然是來‘看望’劉震霄,哪裏還能在他家門口打他的跟班?石斌隻好笑道:“這不是聽你說你家大人染了風寒,不舒服嗎?此事可大可小,爲了以防萬一我就把這潭州城裏最好的醫生給請來了。”
這可讓吳浩然有些爲難,劉震霄生病本就是他胡謅,本以爲他會來尋釁,卻沒想到石斌還真将醫生給請來了。
石斌是劉震霄的同僚,還帶了醫生過來,若再将其拒于門外就非常失禮,猶豫再三,吳浩然隻好請石斌再等一等,讓他進去通報一聲再說。
前前後後過了一刻鍾,吳浩然才跑了出來将石斌幾人迎了進去。不過這次卻不是去書房,而是去了劉震霄的卧室。
唯恐那老中醫不夠聰慧,捅破了窗戶紙,石斌一路上對他使了幾次眼色。那老中醫也回了幾個讓他安心的眼色,還笑着用右手在左手上做了個寫字的動作。
這才讓石斌徹底放了心,果然是吃了幾十年飯的老油條,一個眼色就知道那劉震霄是肯定‘染了風寒’。
進了卧室便見那劉震霄面色蠟黃,雙目無神,連腦袋都無力的耷拉在枕頭上。
見了這個情況,石斌硬是從眼睛裏擠出來幾滴眼淚,号喪一般的沖到劉震霄的床前,大聲的喊道:“兄長,這才幾日不見怎麽就成了這副模樣?病了怎麽不告訴我?我認識的名醫不少,若是他們沒用,請我嶽父從鄂州、荊州弄幾個過來也成啊!”
話一說完,石斌有些想笑,很邪惡的想,估計他也可以獲得金鷹電視藝術節最佳男配角。
“賢弟,人這一輩子哪有不生病的?放心,染點風寒而已,不是什麽大事情。隻是弄得賢弟你還幫我請醫生,爲兄有些不好意思了。”劉震霄一邊上氣不接下氣的說着話,手還一邊哆哆嗦嗦的做着感謝的手勢。
金鷹電影藝術節最佳男主角獲得者,石斌又很邪惡的想。
“大哥,這事可馬虎不得,還請小心慎重。”石斌非常認真的說道,這話卻是真話,他從心裏并不想任何人因病而亡。
看着劉震霄,石斌暗地裏真的很佩服他化裝的本事,居然還真就跟個病秧子一模一樣了。現在不是佩服他化裝的時候,而是是看病的時候,故而他一個手勢便将那老中醫招過來給劉震霄看病。
裝模作樣的号了号脈,那老中醫非常放心的說道:“還請石大人放心,劉大人這隻是很普通的風寒,大人正值壯年,吃兩副溫和的藥就好了。”
說完,這老中醫還真就開起了藥,說是藥其實不如說是補腎的湯,雖說不懂中醫,主要是因爲看見了‘鞭’這個字。
開完藥那老中醫便退了出去,趁着機會,石斌立刻開始‘道歉’起來,“大哥,有件事小弟做得不是很好,還請您見諒。”
“你我兄弟,哪裏這麽見外?你做錯了事,我這個大哥還在意?我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嗎?不過你說說看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劉震霄佯怒道。
既然是這個口氣,石斌稍微放了點心,也就不想着給劉震霄好看了。于是竹筒倒豆子将做的‘錯事’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
聽了這些‘錯事’,劉震霄的臉色立刻陰沉起來。
看到劉震霄如此不快,石斌打算再忍一忍,于是示弱道:“大哥,我隻是想把這潭州弄得更好點。到時候你升遷也更容易不是?”
知道這關沒那麽容易過,卻沒想到他陰陽怪氣的說道:“承蒙石通判關照,能這麽爲我着想。不過我劉某也并非厚顔無恥之徒,這掠奪他人功勞的事情還是做不出來的。隻是你看州裏其他地方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不知道石大人能不能體諒體諒爲兄,顧全大局,暫時停下修路項目?”
本已是怒不可遏,但又想起了賈玲的話,讓他決定最後忍上一回,懇求劉震霄讓他辦完這個修路工程。
誰知他仍舊咄咄逼人毫不讓步,泥人還有三分火氣何況這歃血沙場的統領?見好言相求行不通,石斌幹脆站起身煞氣逼人的掐着脖子劉震霄的脖子,将他給提了起來。
一個文弱書生也就看過幾本武俠小說,哪裏遭過這場面?一加到了他身上,劉震霄立刻求饒起來,隻說絕對支持石斌的修路項目。
爲防劉震霄反悔,石斌一掌将那床頭櫃面上拍出了個洞,冷冷的說道:“劉知州,若您支持,您還是我大哥;若敢使陰招,結果就跟這床頭櫃一個樣。”
說完便領着許風離開,隻留着劉震霄一個人在床上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