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北邙山,久違的人間景象,引得邑丹撒了歡般來回奔跑。一會兒去聞聞花香,在凍結成冰的湖面上滑上兩圈,一會兒去和躲在草叢中的某隻野獸招招手。
惹得那隻野獸掉頭就跑,連回個頭的意思都沒有。
墨如漾面無表情冷漠如冰,凡是他走過的地方,都似平添了幾分冰冷。
邑丹玩夠了後,就又跑回了他的身邊,開始在他身側,叽叽喳喳的說着自己的遊玩計劃。
“此次出來時間有限,你說的那些地方,我可能帶你去不了。”墨如漾硬逼着自己勾起笑容,是他把邑丹從鎖妖塔中邀請出來的,在總不能臭臉相迎吧。
别人種下的因,卻被他收下了果,現在想扔掉都難。
“哎?這跟咱們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啊!”邑丹不滿的跺腳,對面都随着她的怒氣,爲之顫上了兩顫。
墨如漾深知她的力量,所以忙寬慰道:“可我能帶你去别的地方,這麽大的人間,好玩的地方多的是。”
“是嗎?那一言爲定,你要帶我去許多許多好玩的地方!”說着,邑丹伸出手指來。
墨如漾滞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她,搞不懂對方爲何突然伸出手指。
“來啊,來打勾。約好的事情,一輩子都不許變!”邑丹催促出聲,揚了揚自己的手指。
墨如漾遲疑一下,還是伸出手去,有樣學樣的點上了邑丹的指尖。
随口的約定,爲這一鳥一狼,定下了永生不斷的羁絆。
日頭微微西斜一些後,是太陽光線最強烈的時候,也是一整天中最爲暖和的時刻。林間的土路上,兩抹人影踽踽而行。
身爲妖族,自然要比常人的腳程快上許多,不過小半日的趕路,他們就隐隐看到了洛陽城的輪廓。
一路上,邑丹都沒多嘴去問他們要去哪裏,隻是默默的跟着墨如漾,既然對方已經做出了保證,那她再繼續多問,也是自讨沒趣。
半炷香後,洛陽城下。
墨如漾和邑丹站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異常突兀。大半人都是低頭疾步行走,似是在趕什麽急事。
隻有少數人結伴而行,有說有笑的模樣,好不惬意。當然,前者着急趕路的人,都是收完了小攤,趕着回自己村鎮的商販。
而談笑風生的,多數爲達官貴族的纨绔子弟,他們或領着一堆仆人下屬,手持滿載而歸的獵物,臉上寫滿了春風得意。
或手持折扇,睹物思情吟詩作對,好一派逍遙的姿态。
談笑的人裏,其中也不乏許多生意人,他們結伴而行,嘴上說着客套的話語。
但無一例外的是,都是往城中走回。
“這是哪裏?人類好多啊。”邑丹微張嘴巴,透過重重人影,看着洛陽城内的熱鬧景象,眼中滿是興奮的神采。
墨如漾把目光從城匾上收回,斜觎看向身邊人:“明明這麽喜歡玩鬧,爲什麽卻不願意從鎖妖塔中出來?”
人聲鼎沸中,邑丹似是沒聽到他的話,雙眼依舊眨也不眨的看着城内。墨如漾抿下嘴唇,沉寂片刻後,擡腳向城門走去。
他剛走出幾步,邑丹的興奮之色明顯黯淡下去幾分,用滿帶哀怨的語氣嘟囔了句:“不是不願,而是不想啊。”
随後,她變臉一般,轉瞬換上喜悅的神色。“等等我啊,墨如漾。”
初入洛陽城内,幾個客棧的小厮紛紛迎上二人,詢問是否要打尖住店。墨如漾不喜歡被人簇擁的感覺,一記眼刀掃過去,所有人離他八丈之外。
這一幕看在邑丹的眼中,惹得她一陣發笑。
趕開一衆小厮後,墨如漾從黑袍中摸出一隻木球,待他高高抛起後,赤紅色的機關鳥兒便振翅飛翔起來。
機關鳥飛在前方帶路,它似是有感應般,不緊不慢的飛着,始終與墨如漾二人保持幾步的距離。
邑丹眼巴巴的盯着街道兩邊的小攤看,想上前去仔細瞧瞧,可又怕墨如漾把她丢下,隻能壓抑住心頭的閑逛念頭。
沒多久,機關鳥兒便落到了某個大戶的門前石獅子上。熟悉的門面和牌匾映入墨如漾的眼中,他欣然勾起唇角。
“莫家镖局?來這裏幹什麽?”邑丹終是忍不住了,開口詢問道。現在不應該是先找個地方住店嘛?不然今晚怎麽過?
“來找個朋友,順便問問那晚那幾個人的底細。”墨如漾朝邑丹招招手,對方乖巧的蹦跳靠近他。“你跟緊我,别與我走散了。”
不等他說完,邑丹就拽上了他的手指,小小的手掌,正好能裹住墨如漾的一根手指。
二人舉步走入镖局,門庭若市的景象,讓墨如漾對自己的選擇更加笃定。
世間最具消息流通的幾個地方:青樓,賭場,镖局。凡是想打探消息,來這些地方準沒錯。
所以,墨如漾在下山時,就想到了莫言兄弟幾人。他清楚地記得,莫言是開镖局的,姬無情是青樓的娘娘。
“哎呦,客人,您走錯路了,押運東西需要做下登記,是在那邊的。”一個镖局夥計應了上來,臉上挂着客套的笑容。
他胳膊一揚,指向庭院的另一個方向。從人影綽綽中向那邊看去,作登記的屋子門口,已經排起了三條長龍。
“我找莫言,麻煩了。”
墨如漾憑借倨傲的身高,俯視着那镖局夥計道。全身散發出來的氣場,讓夥計的雙腿不禁哆嗦了兩圈。
不過多年的押镖,夥計什麽人沒見過?他隻是哆嗦兩下,就恢複了常态。
随之,夥計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他換上一副冷冰冰的态度:“不管你是哪家派來的,我們镖主不在镖局内,請回吧,恕難遠送!”
“......”墨如漾握了握拳頭,盡量保持柔和的語氣道:“我真的找他有事,你可以幫我通報一下嘛?我叫墨如漾。”
邑丹看他如此低聲下氣的模樣,心中很不是滋味。
而那夥計依舊不領情,面色甚至更爲陰郁:“趕緊給我滾!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是潼關镖局的!就算你們化成灰,我們都能辨認出來!别以爲帶個小孩子,就能擾亂我的耳目!”
話到最後,幾近是嘶吼出聲。下一刻,許多手持棍棒的镖局夥計,從庭院的四面八方聚集過來,用憎惡且兇惡的眼神,死死盯住墨如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