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請說。”墨如漾斜觎邑丹一眼，而後低眉順眼的沖老天師低頭道。

老天師撫着長長地胡須，笑眯眯道：“就如邑丹所說，你帶她一起下山去吧。但你可要謹記，兩月之内必須歸來，不然你的狼魂就會因爲脫離本體過久，而灰飛煙滅。”

聽到狼魂二字，墨如漾臉上的陰翳一閃而過。深知老天師的話還沒說完，他沉下氣來，默默等待下文。

“混元大典上，衆門派皆想目睹通天隸的功法，可因通天隸被盜，我已找了借口，将通天隸公布之事向後延期了兩月。

就在昨夜，我已飛鴿傳書給其他門派，兩月之後，會請他們來一睹通天隸的威力。

兩月之内，通天隸必須出現在上清宮中。屆時，若還沒取回，必定會讓其他門派的人升起疑心。若是讓他們知道通天隸丢失，定會鬧得人心惶惶，上清宮也會立于險境之中。

前幾日，我已派出衆多弟子出山，前去尋找通天隸。但他們終歸能力有限，不及你的千分之一。所以還是想讓你一同下山。可帶上邑丹陪你，她已一心跟你，定會竭力護你的。”

老天師雙眼眯成一條縫隙，可依舊難掩其中的精光。僅僅簡單的一句話，就把墨如漾誇上了天。

墨如漾并不吃這一套，但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既已通過測試，那便是龍虎山的守宮之妖，就要像椒圖一樣，聽從老天師的差遣。

如此一番的話語，說得好聽些了，便是給墨如漾一個台階，讓其選擇下與不下。可說的難聽一些，便是在命令墨如漾，根本無從選擇。

“是，”墨如漾乖順的回應，面上不帶一絲神采。

老天師滿意的笑出聲來，他點動腦袋，作出承諾：“等通天隸面世的那一日，你守宮之妖的身份也會落定。

屆時，世間的道人都會給我龍虎山一份薄面，都不會再向你出手。在龍虎山中，你可将餘下的妖生安度。”

墨如漾臉上不起一絲波瀾，似是沒有聽到老天師的話語。他的妖生過的如何？他從沒擔心過，甚至根本沒有在意過。

區區人類，又怎會知曉他心中所想？若不是爲了複活顧英，他現在還在望月山中隐世呢。

邑丹蹲在牆邊，時不時向說話的二人眺望一眼。在她發現墨如漾的表情，平靜得吓人後，忙跑了過去。

“喂，張家小鬼，你說話多拿捏一下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眼瞅墨如漾的神情，邑丹雖然不清楚二人談了什麽，可一上來還是率先埋怨老天師的不是道。

老天師哭笑不得抿了抿嘴唇：“何出此言啊，我隻是交代給如漾一些事情而已。還有就是好好帶你玩啊，好不容易下山一次，不盡興怎麽行？”

“切，老狐狸一隻。”邑丹白他一眼，沒給一絲好臉色。

墨如漾打斷二人的閑聊，帶着遲疑的語氣開口：“您說了這麽多，可還是沒有說狼魂一事。你剛才說，狼魂離開本體久了，就會……”

話到最後，他也隐隐猜到了幾分。但他還是要從老天師這裏，得到驗證。

老天師回道：“你既然已經是上清宮的守宮之妖，肯定是不能棄上清宮于不顧，全身下山的。所以，要留下身上的妖魂在宮中，以防發生什麽不測。”

聽罷，墨如漾的面色格外陰郁。他沒想到老天師竟會做到這般地步，如若他把狼魂分出體外，留在上清宮中，自己以往的修煉定會化爲烏有。

下山之後，他就與普通人無異，甚至更爲脆弱。時間在他身上劃過的痕迹，全部被狼妖吸納了去。

狼妖一脫離他的身體，他的身體絕對會不堪急劇變化。甚至會導緻墨如漾直接殒命，也不一定。

“恕難從命。”在沒有複活顧英之前，他不能把自己立足于危險之地。

“你的體内，同時吸納有兩隻妖魂，隻是讓你放出一隻來，有何不可？”老天師一改常态，變作冷冰冰的姿态道。

邑丹咬牙，擡腳就踩上老天師的鞋面。“注意一下你的說話語氣！”

老天師因痛楚而眉頭一挑，并未作出過激的反應來：“邑丹别鬧，”他迅速抽回鞋面，退後兩步，繼續看向墨如漾：“怎麽樣？想的如何？”

墨如漾保持着低頭的姿勢，腦海中飛速運轉着。他覺得老天師也是有難言之隐的，不然不會如此強勢的逼迫他交出狼妖。

雖然老天師這人高深莫測，喜歡把人當做棋子，可墨如漾對他的印象，從那個扇貝開始，就大有改觀。

他知曉，上清宮中的真人們對他很有意見。所以此次下山的事情，肯定也受到了其他真人的阻攔。

興許把狼妖留在上清宮的‘建議’，就是某個真人踢出來的。

想到此處，墨如漾猛擡起頭來：“我和狼妖已化作一體，根本無法徹底剝離。不如換作，把熊妖留下？”

“熊妖？”老天師嘟囔一聲，不帶絲毫遲疑的搖了搖頭：“抱歉，如漾，不能替換。”

此話一出，墨如漾也是笃定了自己所猜到的可能性。老天師也是受到了其他人的bi迫，才會向他開口的。

“張家小鬼！你沒聽到墨如漾說狼妖和他不能分離嗎？要是狼妖一分出來，墨如漾就死.....”

後半句話沒說出口，邑丹就意識到說錯話了，生生把後半句憋了回去。

“我們自有辦法。”老天師頗有些無奈的從袖子中掏出一隻白瓷瓶子，墨如漾很識時務的把手掌伸了過去。

話已至此，也沒什麽談下去的必要了，隻能認命。

一顆紅褐色的藥丸從瓶子中倒出，安靜的躺在墨如漾手心裏。

“這丹藥能讓你暫時與狼妖分離，藥效亦是持續兩月之久。兩月後，狼妖回不到你的身體中，就會魂飛魄散。”

老天師話畢，墨如漾仰頭吞咽一氣呵成。

不過眨眼間隙，藥效便起來了。墨如漾渾身發顫，連連後退。邑丹想要上前，卻被老天師一把攔下。

“啊啊啊！”

凄烈的慘嚎響徹了整個上清宮，驚飛了一衆休憩的鳥兒們。

在道士們的眺望中，鳥兒們振翅飛往高空，準備再去尋個安靜的地方落腳。

東苑内某屋子内。

墨如漾半個身子化作狼形，半個身子保持常人姿态。一摸幽幽的虛影，從他的腦側脖頸間冒出頭來。

乍看之下，墨如漾長了兩個腦袋。

不過那個腦袋，則是屬于身穿錦繡華服的狼妖。在丹藥的催動下，狼妖似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拉扯，把他往墨如漾的體外拖動。

身體撕裂般的痛楚，讓狼妖呲牙裂嘴的，倒抽了好幾口涼氣。

而後，他終是被‘拽’了出來，腳步踉跄的站到墨如漾身旁。

“嗯嗯嗯？”狼妖一臉驚詫的左右看看，剛才他還在涼亭和熊妖喝茶呢，怎麽一下子就.....

出來了？！

“哇，這是哪裏？嗯？墨如漾！”當他興奮的把屋子打量個遍，才終于确定自己來到了‘凡塵’中。

在看到身邊杵着的墨如漾後，緊跟着就是幾步後退。“哈哈哈，天不負我！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麽，可我終于出來了。”

碰！

未曾想，下一秒，一隻從天而降的金鍾罩，把他罩了個嚴嚴實實。剛出‘困境’的他，再次落入了‘牢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