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快的向景光寺的大殿走去,青主的思緒漸漸收回,他目視着前方,腳下的步子再次提升了兩個點。
此時天還未大亮,周圍一切經過濃濃白霧的遮掩,看起來朦胧異常,幾米之外便分不清楚人影和樹影。
沿着幾年下來,熟悉到可以倒行的道路,青主很快便到了大殿的門口處。擡腳進入的前一刻,他向裏面瞟視一眼,這才發現裏面站立了許多面色沉重的師兄弟們。
“師傅,”青主走進去,沖站在隊伍最前面的方丈合掌問好道。
周圍排成兩列的師兄弟們,也在他出聲的同一刻,紛紛向他側目過來,合起手掌,沖他道:“師叔好。”
青主禮貌性的回禮,再不看師兄弟們一眼,就向着隊伍的最前面走去。從侍候在方丈身邊的小和尚手中,青主接過一個大大的口袋和缽盂。
由此兩樣東西,青主就知曉了,今日又是了外出化緣的日子。
不過,他很快就想到什麽,微微蹙起眉毛來,臉色頗有些凝重:
“師傅,據我所知,咱們前不久,才化過一次緣吧?周圍的村莊們,已經做不到自給自足,甚至多數逃離家鄉,怎還會有人,願意施舍給咱們食物呢?”
雖然上一次的化緣,青主并未參與,但是從圓通師兄的口中,他還是知道一些基本消息的。
其中就包括,回來的師兄弟們大吐苦水:“周圍的村莊,百姓都跑空了,哪裏還有化緣的人家。”
“阿彌陀佛,附近河水幹涸,地面龜裂,寸草不生,野菜更是沒有,隻要出去鐵定是空手而歸!”
“這次去的那戶人家,原本十幾口人,現在就剩下單單三人,早已餓的皮包骨頭,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使得我還把辛苦化到的食物分給他們。唉,這根本就是另類的施齋啊,更加入不敷出了。阿彌陀佛。”
“有個村子更甚,整個村子,我敲遍了所有的門戶,都無人給我響應。待我把所有的門闆推開,才發現,所有人都死了。整個村莊的人,都餓死在自己的家中,那模樣,那場景。阿彌陀佛。”
身爲寺廟的方丈,老和尚自是比青主清楚,上次化緣後的最終成果:半缽少得可憐的米,兩缽的野菜和山林間采來的旱季野果。
那野果,還是有個師兄,用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才從一座荒山上,尋到的食物,興奮之下,他幾乎把所有的果子全部采摘。
直至最後,才念着阿彌陀佛,強忍着停下手,給興許之後會路過那山的人,留下一條‘活路’來。
“我知道的,我知道。附近沒有的話,那就去遠一些的地方。圓青,數次化緣中,就你化得最多,隻希望你這次還能多化得一些,幫幫寺中吧。”
方丈輕拍上青主的肩頭,一雙眼中充滿希翼的盯着對方,生怕對方不答應他一般。
青主點頭歎息:“師傅,弟子定盡力而爲,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些事。”
說着,最後一段話,他講的極其響亮,就好似故意要讓周圍站着的師兄弟們聽見一樣。
方丈頗有些納悶和不解,蓦地蹙起眉毛來。終是點點腦袋:“不妨直說。”
“等我回來,就請師傅賜我掌權一次,剔除一下寺廟中的害蟲,正是因爲這些害蟲的存在,才讓咱們寺廟中的糧食供不應求!”
青主铿锵有力的說着,字字擲地有聲,一字一詞都伴随着黑粗黑粗的兩根眉毛,一挑一挑的。
看起來極具喜感,卻又被嚴肅的話語蒙上一層莊重之感,不敢讓人亵渎。
方丈細長的鲶魚眉甩動兩下,瞟視兩側站立的弟子們一眼:“衆弟子可有争議?”
“師傅,我們并無争議,阿彌陀佛,師叔這是爲了寺中好,我們又怎會又争議存在呢?”爲首的和尚,十分機靈的轉了兩圈眼珠子,代替着所有弟子們回答道。
方丈若有所思的掃視衆人一眼:“那就去吧,兩月後,不管收獲如何,全部回頭,踏上歸來的路途!”
依舊是這句臨别的話語,幾年間,青主早已不知聽到過多少遍。可每次說,都讓青主覺得莫名難受。
就好像,等他回來,就見不到方丈了一般。
“阿彌陀佛。”
話音未落,一衆哒哒哒的雜亂腳步聲,就從大殿中徐徐傳出,傳出去很遠很遠,驚飛了落于樹杈上歇息的鳥兒們。
出了寺廟,青主就輕車熟路的拐進了一片幹枯的林子中去。雖然這裏的樹木,已經全部幹枯脫皮,化作一片死林,可作爲遮擋的物件,完全足夠。
“夜姬,”青主半靠到一棵樹上,輕輕地撥動了兩下睫毛上的小水珠。小水珠晃晃悠悠的顫動兩下,遂即恢複平靜下來。
“怎麽了?”夜姬狐疑的看着青主,一對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對方。
青主不好意思的抓抓腦袋,臉上羞紅出一片來:“沒啥,就是想問問,咱們上次去的地方,還能再去一次嗎?”
“啊?原來那方丈老頭子,這麽早叫你們這麽起來,是爲了派你出來化齋啊,怎麽?你這到底是個什麽表情?”
一道清脆的女聲炸響,青主并未作出反應來,這麽些年,他早已習慣夜姬的出場方式。
“想去的話,可以去找啊,并沒有人說,你不能再過去的。”夜姬笑盈盈的說着,一對大眼睛已眯成新月狀。
青主的臉上,頓時洋溢起滿滿的寵溺表情:“謝謝夜姬了,要不是你,這次我恐怕還是無法回去交差呢,上次就是這般。”
夜姬被他看得十分不舒服,極閃而過一絲羞紅。下一秒,水珠上的臉頰,再次退回到水珠中去。
簡單的聊過,青主便從林子中走了出來。他狠狠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而後就朝一個熟悉的方向走去。
隻要沿着這方向過去,就能碰到一做城池,一座華貴異常的城池。一座名副其實的妖都,也是夜姬當初爲青主尋到的一座化緣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