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你的方丈師傅最好了。”嫩呼呼的小臉,顯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來,遂即把目光轉向别處。
青主不知夜姬在想什麽,隻得悻悻閉上嘴巴,不再吭聲一句。在心中,他對這小水珠的好奇心,已達頂峰。
這使得他,沒忍上多久,便再次開口道:“小水珠啊,你”
“水珠什麽水珠,我叫夜姬!”睫毛上的水珠晃動兩下,險些有墜落下來的趨勢,似是在發着脾氣。
下一秒,水珠卻還穩穩的挂在睫毛上,就好似剛才的險情不曾發生過一般。
不過,這險情可吓壞了青主,下意識的,他停下腳步,将手掌聚攏在臉前面。打算着:若是水珠掉下,他就用手心接住。
“哈哈,我才沒有那麽脆弱,隻要不是我想離開,我是掉不下去的。”
蓦地,前一刻還氣呼呼的夜姬,瞟了青主的搞笑舉動一眼,開口笑道。
青主尴尬的收回手掌,輕抓着光秃秃的腦袋,不好意思到:“我這就放心了。”
“怎麽?小和尚,你方才是想問我什麽吧?”夜姬顯擺一樣,讓小水珠再次晃動起來,每晃一下,就莫名讓青主心揪一把。
青主不敢走了,幹脆站在原地,背靠着牆壁。他道:“夜,夜姬你是妖怪嗎?”
“是啊?怎麽?你不喜歡妖怪嘛?”夜姬毫不避諱的開口問道,格外單純的用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沖着青主直打轉。
青主慌張擺手,閃過一絲焦急:“不不不,我就是随口問一下。”
“哈哈,我又沒怨你什麽,别在意。”夜姬哈哈笑着,終是停止了晃動,白嫩白嫩的笑臉從水面上浮現,滿含笑意的眼睛,已完成新月狀。
日頭直至此時,已挂至半山腰去,鮮紅的殘陽,把青主的倒影拉的極爲纖長。
在青主倒影的腦袋上,能夠隐隐的看到,一個胖乎乎的小身影,正端正坐在發絲之中,兩隻小手緊緊的攥着他的兩束發絲。
春夏秋冬相互交替,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轉眼間,三年已逝。三年間,一直不變的,隻有烈日炎炎的天氣和越發龜裂,毫無收獲的農地。
還有景光寺前,越排越多的逃荒百姓。
百姓們在景光寺前停歇,方丈是個軟心腸之人,哪有不收留之意。
于是又派發了多口大鍋,盡最大限度,在景光寺門前,度善更多的逃荒者和流浪百姓。
青主長大了,變得懂事許多,他不再在施粥的大鍋前做做樣子,而是與師兄弟們,一起爲派粥做着努力。
災民們越來越多,幾年下來的旱災,使人世間百姓,民不聊生。皇帝的昏庸,讓災情一度無法控制,甚至還有更加惡劣的發展趨勢。
京都内已充滿了逃荒而去的災民,糧店全部賣空,國庫糧食銳減,皇帝沒有辦法,隻得下令士兵們,大批大批的驅趕災民們出城。
而離京都距離最近的景光寺,則成了逃亡百姓們,‘理所應當’的暫居地。
那裏的方丈,是個在世的活菩薩。這是接受過照顧的百姓們,口口相傳的一句話。
時間轉逝,可三年下來,青主睫毛上的露珠,卻從未墜落過。依舊保持着一晃一晃的姿态,挂在他的睫毛上。
也正是這顆水珠的存在,使得急急燥燥的青主,變得安靜下來,甚至做任何事情,都會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的。
“這些災民,到底何時才是個頭啊?”
青主一邊給災民們盛着粥,一邊向旁邊新來的師弟吐出心聲。
小師弟有些怯怕生人,一般不會開口,青主也是看中了他這點,才會向他時不時吐露心聲。
這次照舊,小師弟還是抿唇不說話,默默的給災民們盛粥。
青主哀歎一聲,跳下施粥的高台,抱着一口大鍋向寺廟内走回。“哎,又是一鍋糧食沒了。”
“别歎氣了,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誰讓你們這裏的方丈,這麽樂善好施呢?”
蓦地,睫毛上的露珠露出小臉來,一臉氣鼓鼓的沖青主道。青主瞟她一眼,頗有些埋怨之意:“方丈若不是樂善好施,怎會在當初救我一命呢?”
“哎呦啊,這荒災到底何時是個頭啊~”夜姬輕聲念叨,言語中卻沒有一絲憂愁之意。
倒是此句話落,青主的臉色變得稍顯陰郁起來。他轉身看看寺廟門口的師兄弟們,再看看數以百計的災民‘長龍’。
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自他唇中發出。
夜姬形容的不錯,這三年來,景光寺中又收留了不少的小和尚大和尚。許多年歲幕老的老者,都選擇在這景光寺出了家。
令青主扼腕的是,方丈竟然把這些人全部收留。
三年來,景光寺中的和尚,走了來,來了走,迎來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又莫名離開了一批又一批的小和尚。
青主在寺廟中的地位,也在同時,飛速遞增着,僅僅幾年,就到了‘師叔’級别的存在。
這讓他很是欣喜,卻又有些失落。
離開的大多和尚,都是悄悄離開寺廟的,他們不吭不響的離開,讓青主頗爲生氣。
方丈好心收留他們,他們卻不知知恩圖報,竟然撂下方丈與寺廟一走了之。
“師傅啊,您不再要收留那些人了,他們在寺中吃飽後,就跑路了,簡直是寺中養的白眼狼,給他們吃的,是在浪費糧食!”
“什麽話!當今世道,普天之下,比比皆是難民。咱們景光寺是佛門重地,又怎能違背佛道,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顧?”
“可是咱們又不是天子,又沒有糧庫存儲,終有一天,會被全部吃空的!”
“吃空了,再去化緣便可。”
“師傅,咱們不是佛祖,又不用普度衆生,而且就算是佛祖,也不能照顧到每一個百姓啊!”
類似這種的對話,三年間,在見證了師兄弟們的離開後,青主不止一次沖自家師父交談過。
可每到此時,方丈就會以一句‘竟然如此辱沒佛祖,該罰!去抄寫桌案上的竹簡五十遍!’封住青主的口,徹底終結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