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雍和的記憶裏,很少有他回家的時候他媽正在做飯的畫面。那時候的雍父常年不在家,然後剩下的雍母要不得不負責五個孩子的生活。像這種做飯的小事,在雍曜八歲之後,就由雍曜主動攬了過去。
後來上學期間寫作文,多少同學會寫媽媽在廚房裏爲自己做飯的畫畫是最最令人感動的。等到後來更長大了,多少男同學也會說,要找媳婦首要條件之一就是在自己下班回到家的時候,她能在廚房裏正做着飯等自己回家。
雍和沒寫過那樣的作文,後來也沒有過那樣的憧憬。他是很實事求是的一個人,他不曾埋怨過自己跟多數人不太一樣的成長經曆,沒覺得那樣的畫面是生活必需的,也就不會向往或者期待。
簡而言之,他一直以爲這種事情不算什麽大事。直到今天他看到了姬笑笑在廚房的一幕。
廚房裏熱氣氤氲中,姬笑笑穿着圍裙,頭發紮成低馬尾。不算出色的五官,在香味缭繞中,散發出了一種名叫“家”的絕代佳人氣質。
雍和在趕回來的路上各種焦灼,各種迫不及待,心裏想的是,當他重見姬笑笑的那一刻,他一定要狠狠地抱她,狠狠地親她,狠狠地做得她三天三夜下不來床。
可是當他看到她的這一刻,滿身滿心的躁動卻好像一下子都消散了。
他怔忡了片刻,擡手脫下了外套,特别平和自然地朝着廚房走去,“今晚吃什麽?”
“砂鍋米線。”姬笑笑舉起手邊的一袋标有食貨帝國字樣的米線套裝,“大嫂的家族企業新推出的一道菜品,還沒有正式上市,正在試推出階段。大嫂拿回家了好多,讓我們嘗一嘗,再給她一個反饋。”
她說話的期間,雍和已經走到她的身後。
他輕輕地貼上去,鼻間聞到的是她特有的氣息,以及米線的香味。
“聞起來不錯。”雍和微微彎身,下巴放到了姬笑笑的一側肩膀上。
姬笑笑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有了濕意,“那是當然,大嫂的家族企業出品,什麽時候差過?你快去洗個澡的,我們馬上就能吃飯了。”
雍和沒去。當身體挨上姬笑笑以後,就像有着一種無形的粘力似的,粘上了就分不開了。
而雍和也不想去分。
姬笑笑想笑又想哭,“你别這樣抱着不動地兒啊?我還怎麽做飯?在獸人時期待了那麽長時間,你就不想第一時間嘗嘗真正的美味?”
“想……”
姬笑笑剛想說“想就放開”,結果後面雍和又說道,“但更想抱着你。”
這句話就像是按下了某個開關似的,兩人一直壓抑着,一直想成熟表現彼此情感的意願一下子就被沖毀了。
姬笑笑把手裏的廚具一扔,扭身就抱住了雍和的脖子。眼淚奔湧而出,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是聲音還沒能發出,就被雍和俯身而來的唇給堵了個正着。
想念轟然爆炸,在大腦裏,在皮膚表層,在身體的深處,噼裏啪啦的炸出了各種各樣的煙花。無法控制的顫抖,頭皮自動在發麻,每一個毛孔都在極速的擴張又縮小,心跳的頻率亂到能讓大腦誤會它随時能罷工。
假裝什麽平靜!想要成熟地處理久别重逢又有什麽用!
就是想啊,就是想抱想親想極盡可能的親密,那麽爲什麽還要壓抑呢?
姬笑笑在星際時代等待了将近一年的時間,雍和在獸人時代等待的更是長達幾十年的時間。
到了等待的後期,想念幾乎成了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因爲心裏還有那麽一個人可以想着,所以才沒有情緒崩潰,所以才咬着牙堅持到了重逢的這一刻。
成年人的想念在外人看來總是那麽的不動聲色,可在成年人自己的内心,那就是一座随時能爆發的休眠型火山。而即便是火山,他們也得用盡全身的力氣控制着。肯定是要炸的,但要什麽時候才能炸呢?當然是想念的那一個人回到身邊的時候才能炸。不然就不能。
雍和的聲音從唇齒之間溢出來,“飯一會兒再吃ok?”
姬笑笑的應聲更像是呼吸不夠用的急喘,然後她就被某人橫抱而起沖向了卧室。
湯尼管家自動關掉了火,還知道把砂鍋裏已經下了的米線重新撈出來,以防止面坨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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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笑笑迷迷糊糊地醒來時,先看到的是傍晚斜照進房間的落日餘晖。偏橘色的人造陽光給人的感覺不那麽灼熱,溫暖的剛剛好。
再擡眼,就撞上了雍和溫和的眉眼,以及俯身而來的親吻,還有不怎麽安分的雙手。
姬笑笑不是很有力氣的按住某人的大手,“還來?你回來的第一願望難道是想把我做死嗎?”
雍和正經道,“如果我能承受得住再也見不到你的後果的話。”
意思就是他還真想過那樣的願望了?
“混蛋!”姬笑笑狠瞪過去,可惜事後太過慵懶的神色隻會讓她顯得更加千嬌百媚,以及引人想“入”非非。
雍和用了好大的力氣才逼自己起身下了床,“你躺着,我去做飯。”
說完就跟後面有洪水猛獸追着似的,就差跑步撤退了。
速度快也就算了,關鍵是他還沒有穿衣服啊。後背上那一道道的抓痕,無不在顯示着現在多麽羞澀的姬笑笑,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裏是多麽的兇猛。
姬笑笑是又丢人又無語。這叫什麽?性感雍局,在線果奔?這事兒要是傳出去,鐵定妥妥的七天熱搜不動搖。
半小時後,雍和去而複返了。終于不再光着跑了,而是換上了家居服。米色的長袖t,下配一條同色長褲。衣服屬于寬松那種的,但架不住穿的人身材好,松松垮垮的衣服也穿得有型有款。
姬笑笑趴在床上,手拄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張口就是贊,“我眼光真好!看我給你買的衣服漂亮吧?”
“嗯,漂亮。”雍和坐到床邊上,手裏拿的是跟他所穿的同款女式家居服,“起來穿衣服,米線做好了,我們去吃飯。”
姬笑笑懶洋洋地坐起身來,一伸腦袋,t恤被人套上了;一伸胳膊,袖子也被人穿上了。
“擡腿,穿褲子。”雍和的目光觸及到某人腿上過于驚人的痕迹,動作不由更快了。
不然這米線就更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吃到嘴裏了。
吃飯的途中,雍母打電話來了。既然姬笑笑已經由意識體成功轉化到擁有實體了,雍母也就不再反對兩人的事情了。
“明天下班後就帶着笑笑回家來吧。你大哥生日,雖然不方便公開舉行生日宴,但家裏人總要聚在一起給熱鬧熱鬧的。你爸下的令,全家人,一個都不許缺席。”
雍和跟姬笑笑齊點頭,不敢說半個不字。
雍母看了看姬笑笑又道,“你看什麽時候合适,安排一下和你父母的見面吧?”
姬笑笑懵了,脫口而出,“現在就雙方家長見面嗎?是不是早了點?”
“早什麽早!”雍母沉下臉來,“你要是我女兒,都跟男人住到一起了,雙方父母卻還沒有見過面,我能把你腿打折!”
姬笑笑不敢跟雍母嗆,隻得用眼神向雍和求助:快說話啊?這種事情還是不要着急的好吧?她現在可是許雲冬,還沒跟父母有多熟悉呢!這才跟前任分手多長時間?結果這麽快就找到了下家,還迅速發展到了雙方父母相見的程度。雍父雍母全程知道個中内幕還無所謂,但許雲冬的原身父母可是不知道的!
雍和:“好的,媽媽,我們會看着辦的。”
他挂斷了電話。
姬笑笑不敢相信,“你就這麽解決的?你可把話說明白了啊。我真怕你媽一時性起,自己去找許雲冬的父母。那對父母我還沒有了解透徹,他們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女兒已經死了,現在是另一個意識住在女兒的身體裏,會有什麽反應誰都不知道。”
雍和安撫地拍她的手,“放心,這方面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但是有一點我們得達成統一,許雲冬的父母有權利知道内情,也必須知道。”
這跟任務世界裏暫時寄居任務人物的身體不一樣。在任務世界裏,除了他和她,其他人都不會去想某些人的芯子已經更換了。爲了更好的完成任務,他們需要,也不得不隐瞞真相。
可是現在是現實世界了。除了他和她之外,他的家人,她的友人,都是知道内情的。那麽單單瞞着她這具身體的父母,就說不過去了。
姬笑笑心裏沒底了,她原來想過的還真是永遠隐瞞下去。
“真的要說明白嗎?那樣好嗎?有哪對父母能接受孩子的意識死亡了,孩子的身體卻被其他人占用了?我自己想想,自己都接受不了。”
雍和不勸她,隻跟她分析利弊,“可如果不說的話,你要如何解釋身爲護士的你從哪個渠道認識的快穿總局的我?并在跟前任攤牌的當天就跟了我回家的原因?等到我們以後的婚禮上,雙方的家人肯定是要見面的吧?而且以後還要來往密切的吧?如果在談話中無意中洩漏了什麽蛛絲馬迹呢?你到時候再說明的話豈不是罪過更大?”
道理姬笑笑都懂,但她就是害怕真正去執行這件事情。
雍和試着建議,“要不先從向你父母介紹我開始?”
在雍和這邊,是已經全都知道姬笑笑的存在了,也接受她了。可在許雲冬那邊,姬笑笑都回來将近一年了,卻沒有一次提起過雍和的存在。
雍和倒不是在意自己在許雲冬父母那邊至今還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分,但從長遠來看,隐瞞從來都不是一個好的解決問題的方法。
姬笑笑想了想,最後終于決定,“那我們今天就回我父母那裏看看吧。”
長痛不如短痛,或者說,怎麽着也是一刀,那就早點挨刀好了。
對于姬笑笑這種說風就是雨的性子,雍和能說什麽?隻能同意了。不然等過了今天,誰知道姬笑笑會不會改變主意。
姬笑笑當着雍和的面給許雲冬的父母打去了電話,說要帶男友回去看看。
她說得輕巧,許父許母答應得也輕巧,但挂了電話之後,許父許母就慌了。
“怎麽突然說要來?這都快天黑了。見家長有挑這麽個時間來的麽?”許母的慌亂中還帶着點不滿意,“這時候來見家長,你說是冬冬的意思還是那個男友的意思?多大了?懂不懂得點0人情世故了?”
許父也慌,但作爲一家之主,多少還能穩一點,“算了,孩子能找到新的男友看來是走出上一段感情了。沒準是特别高興,就突然想到要給我們看看呢?你别抱怨了,趕緊收拾收拾準備晚飯吧。這個時間點過來肯定是剛下班,總不能讓孩子們連頓家常便飯都吃不上,吃不飽吧?”
“真是的,那死孩子就不知道先提前通個氣兒麽?家裏的冰箱裏沒多少菜了,現在臨時買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買到合心的。”許母的嘴裏不停抱怨着,但手下的動作也不慢。
先打開冰箱看了一下家裏有什麽,随後就指使許父上星網下單買菜。得虧快遞黑洞特别給力,不出十分鍾的時間就給送到了。
兩口子都顧不上緩一口氣的,兩個人加一個家政型服務機器人齊上場,務必在半小時内準備出一桌招待未來女婿的上好席面來。
他們在這邊大做特做,那邊姬笑笑卻是捧着肚子上的雍和的車,嘴裏還說呢,“食貨帝國不愧是食品界的老大哥,這出品的食物就是沒說的!明天見着大嫂了,我可得多恭維兩句,她要是再送我幾套米線套裝就更好了。”
雍和一邊啓動懸浮車,一邊道,“這麽好吃的食物肯定會很快上線,到時你想吃多少買多少就是了。”
“買的能有白給的好吃?”姬笑笑反問。
雍和就納悶了,“我缺了你的錢花了?”
姬笑笑:“……算了,你不懂,不跟你說了。你專心開車,把車速适當放慢一點,我抓緊時間從星網上買點東西。怎麽也是頭一次見家長,空着手去不好。”
在這段提前回來的時間裏,姬笑笑也是隔三差五地就回去看看那對父母,用的錢都是原身留下來的。隻有這樣,她才覺得不那麽愧對這對父母。
前面紅燈,車子停下了。雍和看了一眼姬笑笑打開的星網界面後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許父許母現在還住在一套五十坪的小房子裏吧?不如我買一套大的送他們?”
如果不是顧忌姬笑笑意識轉實體的事情不能暴露,雍和早就想回報那對父母一二了。這移植一個肝髒都是感恩戴德的大恩情,更别說姬笑笑移植的是人家孩子整個的身體了。
面對雍和如此壕範兒的見家長初禮,姬笑笑會拒絕嗎?
當然不會。不僅不會,人家還會漲價。
“我爸我媽的車子也開了幾十年了,早就該換了。要不把車子也一起換了吧?”
雍和磕絆都不帶打一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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