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還以爲他這樣說，至少能讓石羞愧得無地自容，主動離開。可是他卻忘了，隻要幹得出搶占人房子的事情，那麽這人又如何還會因爲自己的行爲而感到羞愧呢？

困窘，就已經是石最大的“羞愧”了。

隻見石的表情略不自然，但還是以一種“我又不是故意的，誰讓事情剛好趕上”的自我開脫心态說道：

“莽，你不會真把那些小人說的話聽進去了吧？你是在懷疑我故意找事嗎？莽！如果不是藍剛好在這個時間有了身孕，我怎麽可能向你開這個口！此事之前，我對你怎麽樣，對于部落是不是忠心無二，難道你沒有感覺嗎？”

莽沉默地看着他，在心裏說道，是，他是有感覺。隻是那時候對部落全心全意好的是石，現在有了私心有了貪念已經沉醉于手中的權力的也一樣是石。

“那你的意思是？”

莽的這句話一出口，石就誤以爲莽是要松口的意思了。本來就是嘛！小崽兒可是一個部落最最重要的财産，莽都要有自己的小崽兒了，他肯定更能體會自己的難處。

“莽，雖說你的房子很小，但多住兩個人也沒什麽的不是嗎？想當初我們十多個人住一個山洞的時候，不也順利的過來了嗎？莽，我向你保證，隻要冬季過去了，溫暖的春天一到來，我就立刻建造屬于自己的房子。”

要不是大地已經上凍了，絕對不是能蓋房子的時間了，他哪裏需要來跟人擠房子了？他真的是迫不得已的好嗎？

“莽，求你看在小崽兒的份上，就同意我和藍這個冬季先住到你的房子裏來吧！等小崽兒長大，他也會感恩你的慷慨的。”

石一扭頭，又看到了大肚子的亞，他越加大聲的笑了起來，“對了，莽，我們都是即将要當阿父的人了，如果我們的小崽兒性别不一樣的話，或許我們可以自小就給他們定個親？那以後我們可就是打碎了骨頭還連着筋的真正家人了。”

這樣不着邊際的話有沒有溫暖了對方不知道，但肯定先溫暖了石自己。他得意的笑起，仿佛已經看到了那美好的明天。

“藍，還傻站着幹什麽，快去床上和亞擠一擠。今晚沒有提前準備，也隻能你們兩個有小崽兒的女人先擠一擠了。不用擔心我，我和莽會守護好你們的！”

藍笑着向姬笑笑走去，走到床邊時，動作特别流暢自然的掀起獸皮被一角鑽了進去。

“亞，真暖和。這是真虎皮嗎？莽這次出外順道獵回來的獸皮可真是個個都珍貴。”藍在獸皮被下因爲不冷了而舒服的伸直了腳，腳碰到了對面的姬笑笑，姬笑笑立刻把腳縮了回去，那速度快的跟碰到了什麽令人不悅的東西似的。

藍沒能察覺到。

事實上，藍的全副身心都在床頭櫃上，先前姬笑笑擺出的各種東西了。

那是莽和亞在出門的過程中也不忘随時收集回來的好東西。有極品藥草，有寫滿了日常病所需藥的各種形狀名稱，以及如何才能收集到。

藍妒嫉極了，這房子，這些東西，應該是她的！她的！亞有什麽資格得到它們？亞嫁的是前任部落首領，藍嫁的可謂是“現任”的部落首領。大家誰也不比誰差多少，憑什麽亞就被部落首領青睐了，還得到了特殊待遇？

床上的獸皮被都是新的，也不知道亞怎麽浸染過。藍深吸一口氣，毛皮本身的氣味幾近沒有了，有的是夾雜着某種清香的藥香。

房子溫暖，獸皮被也蓋上了，而且還是全新的。這三點本該是讓藍産生感恩的心理，然而并沒有。恰恰相反的是，她越是感覺舒服，她的心就越不舒服。

“亞，你怎麽不說話？你心裏并不願意和我分享你的小房子是不是？”　想當初才蓋房子的時候，亞就先爲自己單獨建造了小房子，其他那麽多人甯可擠在一個大房子裏，也沒有一個人說要跟亞合住。

呵，居然說什麽這是大巫應該獲得的尊重。啊呸，他們多傻啊！他們同是部落的一分子，大巫爲部落做事，他們也爲部落做着事。雖然大家的方向不同，但都是爲了整個部落。亞自己不還說過的嗎？老弱傷殘跟其他人是一樣的，都應該享有一樣的部落權利。

藍的眼底有着清晰的得意與嘲諷，好像在無聲地說着：你就是不願意又如何？沒看到莽都沒有說話嗎？他沒意見，你就更沒發表意見的資格了。是不是很生氣啊？那你就氣着吧！

姬笑笑可不正氣着呢，她都快氣炸了。頭一次見到有人自來熟的上床就鑽了她的被窩，還故意在她最敏感的地方刺激。天知道，要不是理智在告訴她對方已經懷有身孕了，她不能踹，否則她早就踹出去了。

她在等，等莽的表态。如果莽的意見敢跟她的不一樣的話，呵呵，那他就等着瞧吧！

小玉被房子裏詭異的氣氛給吵醒了，她睜開迷蒙的眼睛聽了聽，愣神一會兒後猛地坐起了身子。她的位置是在軟榻上，此時已經挪到了大床的另一側。中間是莽即時搭起的一個獸簾子，能起到暫時阻隔視線的作用。雖然對于小玉來說其實也沒用。

“亞姨？”小姑娘摸索着找到亞的方向，怯生生的叫道。白天的經曆已經讓她明白石和藍不是好人了，至少不是能站到一個立場的朋友。

藍誇張的大笑起來，“不是吧？亞？這便宜你都要占的嗎？看這位的年紀怎麽也得十三或十四歲了吧？叫你姨？你可真敢答應。好孩子，你叫姐姐就可以了。”

她沖着小姑娘自以爲是的友好地笑，卻忘了小玉根本看不到她的“友好”。反而是她話裏的陰陽怪氣讓小玉更加瑟縮了身子。

－－

今晚的黑狼部落并不安靜。白天的時候，鬣狗部落的人和黑狼部落的人起了那麽大的沖突，雖然被莽的一句“吃飯”暫時給翻過去了，但事情還沒有處理，大家怎麽可能睡得着。

石帶着藍敲響了部落裏唯一的小房子的門的時候，部落裏的人很快就差不多都知道了。

“你們猜石這是要去做什麽？會不會是想跟莽談一談鬣狗部落的人應該如何處置的問題？”

“不會！如果是爲了鬣狗部落的人去的話，石根本不需要帶着藍。他既然帶着藍去了，那麽隻會有一個目的，就是請莽和亞允許藍也住進小房子。”

“喂，不是吧？那小房子本就是大巫的房子，藍在大巫不在的時候住也就住了，人家現在已經回來了，她哪裏還有資格住進那小房子裏了？”

“原來也許是沒有資格，但現在人家有了啊？”說話的人故意誇張的挺起了肚皮，“誰讓人家有的正是時候呢？你們就看着吧，頂多就是石不被允許住進去，但藍一定會的。莽首領多重視小崽兒啊，他肯定會同意的。”

“你們想過沒有，隻要今晚藍，或者藍和石，住進了小房子，那又何嘗不是代表了莽首領才不會站到敵對立場去？他一樣會跟我們站在對立的這頭。”

黑狼部落的人敢走出房門去議論别人家的公事私事一大堆，鬣狗部落的人不敢，他們頂多是窩在屬于自己的木房子裏，然後真情實感的“讨伐”着黑狼部落的人。

“芸，我們要不要提前準備好東西？”

“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保持幻想了。不是一家人就是不是一家人，他們從來都沒有把我們變成過一家人。看着吧，今天晚上那兩個人肯定會住進小房子。那女人肚子裏可是有小崽兒呢，哪怕首領心裏不舒服，可還是不會斷然拒絕了。”

“芸，我們走吧！不論他們怎麽樣，我們走吧！我們現在已經會蓋房子了呀？我們去找一個不易找到的角落去住，我們自己蓋房子，我們不出來跟任何人産生矛盾，我們也一樣能活得更好不是嗎？”

“對，我們靠自己也行！這裏不能再住下去了。即便這一次不會對我們出手，可是像這樣天長日久下去，我們還是會被趕走的。”

芸默默聽着大家的意見，所有人的都聽完了，她又轉頭詢問起了自己的兒子，力。

不過一個來月，力身上的稚嫩已經退卻了七七八八了。五官還是那個五官，可是他一張嘴，其他人就都能聽出來不同了。

“各位阿奶，阿姨，阿母。我們要走不難，難的是如何在走之前拿回屬于我們的财産。”

屋裏的女人們有些懵比，“力，你在說什麽？黑狼部落的人哪裏有我們的财産了？”

“當然有！後起的幾棟房子至少有小一半的苦力是我們的人奉獻的吧？我們奉獻了半個小房子，那是屬于我們的财産，我們憑什麽不要？”力抱着手臂堅定道。

衆人已經聽傻了，不知道該誇力的思路清奇，還是該怼他不要太樂觀。

“力？你還好嗎？”這是芸。當初說要主動求收的時候，力可是反應最激烈的。現在才多長時間不見，還以爲他安生了，誰知道他竟是想的更加可怕了。

“阿母，我很好。你，你們爲什麽總這樣還沒談條件就開始自我妥協？我剛才說的也不過是兩點問題中的其中一點了。”力停頓一下，非常嚴肅認真的說道，“我們會蓋房子又如何？房子的選址，風水的對應，這些都不是我們靠看就能學會的。還有最最重要的鹽。你們還沒忘了鹽部落今年不再換鹽的新消息了吧？如果我們離開了這裏，你們說，我們能從哪裏找鹽去？”

芸這才聽明白她兒子的意思，“原來你是不贊同離開的啊？”

力：“跟我贊不贊同沒關系，我也隻是選擇了一條更适合我們休養生息的路走。你們不必這麽緊張，且看着吧，莽和亞不會任由他們這樣挑事兒的。”

果然，就在力的話剛落地不久，外面就傳來了嘈雜的各種聲音。

石和藍被趕出了小房子，他們兩個可以說是像極了被趕出家門。家長們還态度非常堅決，他們前腳則跨出小房子的門，後腳跟就差點被門給砸到了。

“石？藍？怎麽回事？”不是說藍有身孕了嗎？有身孕的人，莽首領也敢随随便往外趕？

大家一窩蜂的沖到了石和藍的面前，向他們打聽着剛才房子裏都說過了什麽。

藍還沒說一個字，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莽首領變了，他變了，他一定是被亞給影響壞了！我可是懷着最最重要的小崽兒啊，他怎麽可以就這樣把我趕出來？亞不也是懷着小崽兒呢嗎？她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嗎？她太殘忍了！”

石的臉就像被罩上了最濃重的烏雲，他一字不發，可是他的拳頭卻握得青筋暴起。

猛伸手去拍石的肩膀，可還沒有碰到他，就被他側身一閃，給躲開了。

猛的臉色也尴尬起來，“石，到底怎麽回事，你說說看。你隻要把莽的話原封不動的轉述出來，我們才能看看怎麽能幫你不是嗎？”

老婦人雁拿着獸皮帕遞給藍，“你肚子裏可是有着小崽兒的，别哭了，對你不好，對你肚子裏的孩子更不好。有什麽話都得說出來，不然會誤會的。”

“誤會什麽誤會！還有什麽好誤會的！”石猛地出聲，并擡腿踢向了路旁的一塊白天用來坐的石頭。他正在氣頭上，力度沒控制好，這一踢沒把石頭怎麽樣，倒把他自己的大腳趾給踢扭了。

石一轉身，怒指小房子，“我看他就是一門心思想着壯大部落，成全他那點自大的思想，他連自己部落的人都不顧了！藍肚子裏懷着小崽兒想住他房子都不讓，他還能是因爲什麽？不就是爲了安那些鬣狗部落的人的心嗎？白天的時候也是，那些人都鬧騰成什麽樣了，到現在他也沒有給出任何的處理決定。他到底還是不是我們黑狼部落的首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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