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氣這種東西，通常都是由不孤單的感覺先給予的。

當餘明明聽說姬笑笑也終于實體化成功的時候，他立刻就對自己“孤軍奮戰”的處境不那麽絕望了。

沒說的，先約出來見見活的。

還是那間咖啡廳，兩人沐浴着午後的人造陽光見面了。

“笑笑！”“小明！”

時隔多日的重逢，兩人手拉着手，都覺得像是第一次見面。

餘明明目光幽幽的感慨，“笑笑，你這實體化的身體明顯沒有我的成功啊？這是什麽顔值數據？也太醜了吧？”

姬笑笑微微一笑，“醜沒關系，身體新鮮就行。你現在應該知道身體不新鮮的話，意識和身體有時候會出現不穩定的波動了吧？”

餘明明當然知道，他先前哭就是在哭這件事情了。

“張三風一直明示暗示地希望我辭職在家，我還當他是大男子主義作祟。卻原來他就是怕我萬一出了問題，把我原來是意識轉實體的新人類身份給暴露出去。”餘明明苦笑，“也對，我可是活人意識實體化的星際第一人吧？我要是暴露了，指不定多少專家撲過來想要研究我呢。”

跟雍和後面還有一整個龐大的雍家做後盾比起來，張三風背後的張家卻是以隐士爲家風，家裏人多是淡泊名利，基本不涉權利場。一旦餘明明的新人類身份暴露，餘明明非常肯定張三風保不住他，張家也保不住他。

而他，一個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的意識，又如何保護自己呢？

不過現在他不怕了。

“呐，我們現在可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你和雍局得好好保護我啊。我這個人沒啥硬骨頭的，我要是暴露了，不等人家上大刑，我就得自己招了。到時候供出了你，你可不能怪我。”餘明明嚣張的擠擠眼睛，大口大口喝起了奶茶。

姬笑笑不屑的瞪他，“你先努力活到暴露的那天再說吧！”

就沖她上次看到他的身體出現了幻影的狀态，她非常有理由懷疑餘明明目前的情況并不太好。

“你現在既然想起來自己怎麽回事了，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要辭職嗎？”姬笑笑問餘明明。

餘明明一秒低落，“我不想。我很喜歡這份工作。我本來就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如果我連自己喜歡的工作都要最後失去的話，我就太可憐了。”

“或許你可以跟張局先勾通一下。”姬笑笑給他出主意，“他畢竟是這一行的第一人，如果你的問題能解決的話，還是得靠他。”

餘明明搖頭，“他如果有辦法，早就說了。”

姬笑笑想想上次看到的畫面，一琢磨，也對。張三風對餘明明的在乎還是很明顯的，如果他但凡有别的辦法，想來過去那段時間就不會拐彎抹角地引導餘明明希望他自己離職了。

知道這種問題再多想也不過是平添煩惱，餘明明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對了，Selina完成任務回來了，你要跟她說明你現在的情況嗎？”

姬笑笑反問他，“那你呢？你想跟她說明嗎？”

不知道是不是Selina特别不扛叨咕，兩人正說到Selina的時候，Selina的電話就打來了。

Selina得到的消息是姬笑笑正在任務世界，所以她當然是打給的餘明明。視頻電話一接通，眼尖的Selina一眼就看到了餘明明身邊的許雲冬。面生的許雲冬被她理解成了餘明明新認識的其他朋友。

她趕緊不好意思地說道，“你跟朋友一起呢？那你還接我電話做什麽。快挂了吧，我沒什麽要緊事。”

餘明明沒讓她挂，問她，“你怎麽這個時間打來了？還沒下班吧？”

“沒有。是我提前把任務總結報告完成了，雍局就批準我可以開始休假了。笑笑也不在，我就想着約你出來下午茶。”

餘明明看一眼姬笑笑，兩人眼神一交流，意見統一了。

“你先過來吧。”

Selina又掃了一眼許雲冬，心裏想着看面相也不讨厭，就當再認識一個新朋友了，她就答應了。

但Selina怎麽也沒有想到迎接她的會是辣麽讓人震驚的事情。

“你說什麽？你說你是意識實體化的第一人？而笑笑就是第二個？停，你們誰也先别說話，我先冷靜冷靜的。”Selina看看餘明明又看看許雲冬，看看許雲冬又看回餘明明。

餘明明還是那個餘明明，這個沒問題。但有問題的是，“餘明明，今天既不是惡作劇日也不是我的生日，你要是拿這種事情跟我開玩笑的話，我一定會生氣的。”

餘明明豎起手指做發誓狀，“我以我的人品保證，我要是……”

“我不相信你的人品，”Selina打斷他，“你以張局對你的感情保證！”

餘明明：“……”

“好，我就以張三風對我的感情保證，我要是……”

“停，别說了，我信了。”

餘明明：“……”

想打人。

Selina又轉向了許雲冬。太過普通的容貌實在引不起她多大的興趣，如果今天不是餘明明介紹，她平時看到這樣的許雲冬大概連眼皮都不會擡一下。

顔狗就是這麽任性。

姬笑笑壞笑着看回去，“怎麽着，要讓我以雍和對我的感情保證嗎？”

Selina誇張地抱着腦袋尖叫，“你還真當自己是姬笑笑了？雍局是什麽人，你也敢直呼雍局的大名？”

姬笑笑：“……”

“Selina，别玩了，我知道你已經相信了。”

像他們這種理智大于感性的人，如果不相信的話，早就冷笑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還繼續取證？不存在的。我要是不相信，你拿出什麽證據來都不好使的。

可是Selina卻一點扭頭就走的意思都沒有，因爲她心裏很清楚地知道，她的朋友們不是那種拿這種事情來惡作劇的人。

“好吧，現在開始把你們的事情經過都詳細說一遍給我聽吧。”

等Selina把事情都聽完，她隻有一個感覺：“明明是我介紹你們認識的，爲什麽現在卻感覺你們才是好朋友，而我是那個多餘的？”

三個朋友裏，自己是那個唯一不同類的，這感覺真是糟透了。

餘明明和姬笑笑同時撇嘴，“要交換嗎？如果可以的話。”

Selina的回答毫不猶豫，“那還是不了，謝謝。”

姬笑笑和餘明明：“……”

這就是他們可悲的友情！

Selina的恢複力超好，眨眼間就忘了自己的失落，“笑笑，你終于有實體了，這下我們可以一起去逛逛逛買買買了。”

餘明明狂點頭，“對對對，趁着我們的身體還安好，身份也沒有暴露，我們應該抓緊時間享受我們的活人時光。”

姬笑笑：“……”

這話咋就那麽悲壯呢？

“等會兒的，我打個電話先。”姬笑笑撥打雍和的光腦号。

Selina和餘明明在旁邊起哄，“喲喲喲，就這點事還用提前請示呢？姬笑笑，你這樣可不行啊！真給咱姐妹丢臉。”

“就是就是。像我，幹什麽從來不用提前跟張三風打招呼。我不管着他就不錯了，哪還能輪得到他管我！”

電話接通了，雍和的臉出現在半空中的光腦顯示屏上。

“笑笑？有事？”

姬笑笑看到這張害得自己睡得很累的臉心裏其實挺郁悶，但礙于餘明明和Selina在場，她不僅不能表現出不高興來，還得裝作很幸福的樣子。

“我要和朋友去随便逛逛，但是我的錢……”

剩下的不用說了，雍和特别上道，立刻搶話道，“我這就給你打錢，有什麽喜歡的你随便買，不用替我省着。”

電話挂斷，餘明明和Selina伸長脖子看向姬笑笑的光腦。就在挂斷的同時，雍和給姬笑笑的錢已經打過來了。

餘明明開始數零，“十萬，百萬……十億，百億……卧槽這到底是多少零？雍局這是把自己的資産都給打過來了嗎？”

Selina覺得有點頭暈，“姬笑笑，你有點過分了啊！你沒有錢嗎？爲什麽非得打給雍局讓他給你？你就是故意在我和明明面前秀恩愛，企圖秀死我們！”

這一次卻是她猜錯了。姬笑笑頂了許雲冬的身份，卻沒打算繼承許雲冬的資産的。許雲冬的錢是許雲冬的，姬笑笑決定找個時間和理由都給許雲冬的父母留下。

她要打給雍和的目的就是一個，那就是要錢花。

她自己沒錢，花雍和的錢她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三人就奔咖啡廳外面去了。

與此同時，雍和也在接待張三風了。

“餘明明的身體情況怎麽樣？姬笑笑是你的第二次實踐，效果比餘明明的更穩定一些嗎？”雍和原來就比較關心這一情況，但現在有了姬笑笑牽涉在内，他就更關心了。

談到正經問題，張三風也很嚴肅，“姬笑笑和餘明明雖然同是實體化，但還是有着很大的區别的。餘明明當初什麽情況你也了解，我手邊能用的儀器各種不夠精密，我的經驗也不足，所以才會讓他這麽快就出現了問題。姬笑笑不一樣，我有一定的經驗了，這次還有帝國官方的玄學機構保駕護航，這次的實體源也是最新鮮，所以我能很肯定的說，至少五年之内不會出現什麽大的問題。”

雍和聽前面的話時心态還是挺輕松的，誰知最後卻突然冒出了一個“五年”。

五年！這點時間夠幹什麽的！人類的生命在星際時代已經可以長達兩百年了。

“就沒有辦法再延長嗎？就不能讓他們也像真正的人類一樣有正常的壽命嗎？”雍和深吸一口氣，提出了一個危險的想法，“如果再植入一次呢？如果可以做到每五年就找到一個新的實體源呢？”

這是多麽可怕的一個想法！帝國政府就是爲了絕對禁止這種反複重生的可能，才一直沒有允許活人意識實體化的政策通過。

張三風倒沒有覺得雍和的想法有違反整個星際法律的意思，因爲他也想過。可是，不行就是不行。

“人的本身軀體和外來意識的接駁是一件極其繁複的工程，以我目前的經驗來看，它們最多也隻能承受兩次植入。于軀體來說，它最多可接收兩次不同的意識植入；于外來意識而言，它也最多能撐住植入兩個軀體。就說你家的姬笑笑吧，如果她當真到了需要換另一副軀體的時候，那麽她在換過兩個軀體之後就再沒有第三次機會了。”

張三風這話說完，兩個都安靜了好久。

當試過了在意的人可以實體化陪在自己身邊之後，誰還能忍受隐藏在空間存儲器裏的靈魂意識。

雍和的眉頭都擰成一個死疙瘩了，“就不能一步找到最合适的實體源嗎？”

張三風攤手，“最合适的當然是當事人生前的遺體了。可問題是，去哪裏找啊？關于時空傳越這一塊，你比我更有發言權不是嗎？人類的軀體根本承受不住來自時空亂流的沖擊。本尊的實體源找不到了，又哪裏還能讓意識植入實體更暢通。”

雍和想起的招兒都是他曾經早就想過千遍萬遍的了。

他是真的想不出來别的招兒了，不然也不會半強迫性質的要求餘明明辭職離開。

可惜由于各種原因，餘明明辭職未成不說，餘明明的身體情況還越加惡化了。

張三風比雍和着急多了，“如果我有餘明明生前的遺體幹細胞就好了，那樣我就可以先克隆出一個完匹配的實體。”

“可是，你也知道，克隆這種技術在星際時代也依然是嚴加看管的。再說了，你沒聽見我說的前提嗎？前提是，你有餘明明生前遺體的幹細胞。”

聽了張三風的話，雍和差點就喊出了“我有”。

這不是說謊，他是真的有。當年找到姬笑笑的時候他是看到了姬笑笑喪身火海的身體的。他也不知道當時是出于什麽心理，替姬笑笑就把屍給收了。

感謝星際科技，隻要保存得當，幹細胞在體外也一樣能達到長久不死。

雍和想了想，還是暫時沒把幹細胞的事情暴露出來。

“你繼續研究吧。如果有需要到我的地方，你随時可以聯系我。”

本書由潇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