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巴掌可是一點情都沒有留,常靈玉被打翻在地,捂着臉不敢相信地看着常老将軍。心中有着無限的委屈,但因爲常老将軍的話,他卻是一聲都不敢吭。
宋汀蘭挑了一下眉,不痛不癢地說道,“姥姥息怒。”
常老将軍端詳看了宋汀蘭好一會兒,那目光萬分複雜,像是要說好多話,最後卻隻感歎了一句,“殿下真是長大了。”
這老太太也曾經是一年不登一回太女府大門的其中一員。爲什麽不來?上不起那火!那時候每每見到宋汀蘭都是生出一肚子的恨鐵不成鋼的怨氣來,她要是心眼但凡小點,都能被宋汀蘭氣死了。
女皇的才華那是有目共睹,她兒子常雪修那也是自幼飽讀詩書,按說這兩人生出的孩子就算再愚笨,也不該是學啥啥不會,幹啥啥不行的地步。宋汀蘭确切地說,也不笨,瞅瞅她從小闖的那些禍就知道了。要是笨人的話,還真闖不出來。
但!是!宋汀蘭她就是不知道上進。責任心?沒有!懂事?不存在!都成了親的人了,還能被自己的正君砍中一刀差點小命不保,可想而知這人有多不靠譜了。
當初給宋汀蘭和常靈玉訂下婚約的時候,常老将軍想的是,就宋汀蘭那個資質,也隻能跟常家的關系綁定得更密切,才能保她一生平安了。
宋汀蘭不喜歡常靈玉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但那又怎樣?沒有了常家做宋汀蘭背後那無形的盾牌,就宋汀蘭和柳一舟,隻怕到時候被人陰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關于這些深層次的問題,老将軍和常雪修都能想到,但是宋汀蘭想不到。他們還能怎麽辦?隻能強迫宋汀蘭照做。這是作爲長輩,對晚輩的最後關照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宋汀蘭大難不死之後,突然就長進了。
他們以爲宋汀蘭會休掉差點砍死她的柳正君,誰知人家卻選擇了原諒,轉而卻休掉了常靈玉。
老将軍收到消息及原因的時候,爲什麽沒有找上門來?那是因爲她想再等等,再看看。她和宋汀玉的觀念意外的撞上了,她不覺得是宋汀蘭突然長進了,而是宋汀蘭的背後一定另有人給她出謀劃策。那個人除了柳一舟之外,不作他人想。
她在等。等着把宋汀蘭的改變原因看得更清楚一點,等着把柳一舟的真面目及其實力大小摸得再準确一些。
然後她就等來了宋汀蘭和柳一舟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徹底絕了二殿下再争皇位的可能。
說實話,在宋汀玉的大秘密被暴露出來之前,常家也沒有發現異常的。所以宋汀蘭和柳一舟到底怎麽發現的,又是如何在背後部署的,這顯露出來的可不是一般的能力。
因爲這個,常老将軍才坐不住了。柳一舟不過是屠戶出身,也許天資聰穎,比一般人腦子聰明點,但眼界在那兒擺着呢,他再聰明還能做出這種大布局來?這隻能是宋汀蘭在背後一手主導啊。
當她确定了宋汀蘭的确是自己突然長進了的時候,常老将軍這才登門了。
眼前的宋汀蘭還是記憶裏的模樣,但似乎又有哪些不一樣了。最明顯的就是那身悠然淡定的氣度。
原來的宋汀蘭雖說也不怕老将軍,但也會多少有點沒底氣。可是現在的宋汀蘭,全程圍觀了她收拾常靈玉的過程,卻一沒勸說阻攔,二沒添油加醋。她就姿态悠然的坐在那裏,好像眼前發生的事情跟她全然無關似的。
而這,正是常老将軍想要得到的結果。
她特别欣慰宋汀蘭沒有因爲她的到來就有收回休書重新開始的打算,那樣隻會毀了常家和宋汀蘭。本來她是有一肚子的話要說的,例如問問宋汀蘭到底如何做到的未雨綢缪,精準打擊宋汀玉。
但宋汀蘭當面了,她卻發現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現在的宋汀蘭讓她看不透了,她居然猜測不出宋汀蘭對她的态度。宋汀蘭表面上依然對她尊敬又客氣,但同時也給了她一種上位者的震懾感。
她是姥姥又如何?她的孫子卻是未來女皇,是她以後的新領導。誰敢随便問領導:哎,就你那決策到底怎麽操作的,你把細節給我好好說說呗?
你誰啊你?你有什麽資格這樣問領導?人家是領導,人家願意說你就聽着,這可以;但人家不願意說,你就不能問。
如果連這點眼力見兒都沒有的話,你就等着走人吧。
“微臣家教不嚴,讓孽孫污了殿下的眼,殿下沒有降罪而隻是休棄了他,這是殿下仁厚。常家必将牢記殿下的長情,永遠爲殿下鞠躬盡瘁!”
常老将軍動情又激昂地說完後站起身來對宋汀蘭深深地鞠了一躬。
宋汀蘭一臉懵比,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不就是看着她的臉沉默了半天嗎?這腦子裏到底都想了什麽呀?怎麽突然就向她表起忠心來了?
常靈玉受到的驚吓更大,“姥!姥!你在胡說什麽?你這是還感恩她把我休了呢?”
“你閉嘴!”常老将軍立直身子後卻沒有坐回位置去,而是直接道,“殿下好好休息,微臣告退。”
告退?他還沒有重回太女府,他才不要“告退”!常靈玉急地又要叫,卻被常老将軍一拉又一擰,挾持着就走了。想叫?早被點穴了。
宋汀蘭:……
等柳一舟和小谷雨姗姗來遲,花廳裏就剩下宋汀蘭一個人了。
柳一舟問,“常家人呢?”
宋汀蘭答,“走了,才走不大一會兒。你想見的話就追兩步,還能見着。”
柳一舟:……他有什麽想見的!
“怎麽這麽快就走了?發生什麽事情了嗎?”這也太痛快了吧?柳一舟想不通。
宋汀蘭呆着臉一攤手,“誰知道怎麽回事呢?一共也沒說幾句話,就盯着我的臉看了,看完後打聲招呼就走了。”
柳一舟:……
小谷雨太驚訝了,那可是鎮國之寶常老将軍,來這麽一趟就是爲了看宋汀蘭那張臉一會兒?
他忍不住問道,“難道連常家少爺回太女府的事情都一個字沒提?”
“提了。”
柳一舟和小谷雨同時看向了宋汀蘭,那後面呢?
“我聽她那意思是接受常靈玉被休了,以後不會再找來了。”
柳一舟和小谷雨:……
“你跟他們打起來了?”這是柳一舟問。
“殿下,您連老将軍都敢怼了?”這是小谷雨問。
宋汀蘭不願意了,“幾個意思?就不能是人家自己深明大義了?”
别說柳一舟和小谷雨不相信了,就連宋汀蘭,其實心裏也沒落穩呢。倒是聽說過大義滅親的忠臣,但那隻是在傳說故事裏。這回可算見着一個活的,至于是不是以退爲進,那是一天兩天看得出來的?
但不管以後怎麽樣,宋汀蘭還是借機把常老将軍帶着常靈玉來了一趟太女府又原樣帶回的消息給傳了出去。
給誰看?當然是給另兩個側君的娘家看。
常靈玉被休了日子不好過,這府裏沒休的那兩位側君一樣不好過。他們身上一直有着被宋汀玉下達的禁令,不得出府一步,不得出現在她和柳一舟的面前。
最初的時候他們也不敢有怨言,畢竟害宋汀蘭中了一刀的兇手中也包括他們兩個。可是随着被關的時間越來越長,中間還得時不時的經受來自小厮傳達的宋汀蘭和柳一舟的恩愛消息,他們的情緒就越來越差了。
終于有一個受不了了,于晚上的時候自己就上吊了。
當然了,這目的肯定不是爲了死。而是爲了吸引來宋汀蘭的注意,最好能夠回歸原位。
當晚是個十五,月亮又大又圓。正和柳一舟沐浴着窗下月光進行夜間鍛煉的宋汀蘭就在這個時候收到了某側君自殺未遂的消息。
得,不管現在進行到什麽緊要關頭,她和柳一舟也得過去看看了。
等他們趕到側君院的時候,另一個側君也早就在那裏了。看到宋汀蘭後就立馬跪下了,“殿下,求求您開開恩吧!奴才們都知道錯了,您就原諒奴才們吧!您要是再不原諒,就是逼奴才們去死啊!”
躺在床鋪上的側君不說話,不睜眼,隻有源源不斷的淚水流下來。旁邊的小厮一邊抹淚一邊給擦着,擦着擦着也撲嗵給跪下了,“殿下,奴才鬥膽替我家主子說個話。其實上次的事情發生後,主子隔天就後悔了。但他膽小,他不敢說出實情,他怕您再不原諒他啊!”
小眼睛一直盯着宋汀蘭的表情,見宋汀蘭并沒有生氣的樣子,這小厮就覺得有門兒,他立刻跪着前行幾步,咚咚的給宋汀蘭磕起了響頭,一邊磕一邊又哭。
“我家主子真不是故意的,這段日子一直在院子裏吃齋念佛爲自己的行爲忏悔。殿下請您想想,如果他沒有把您放在心上的話,又何必如此折騰自己?昨晚他是覺得您可能再不會原諒他了,他才一時想不開決定以死贖罪。殿下,您就當當可憐可憐我們主子,把禁令解了吧!您總不會想讓他守一輩子的活寡吧?”
“殿下--”另一個側君悲從中來,一指宋汀蘭身邊的柳一舟,“您都能原諒手持菜刀的他了,爲什麽就不能原諒我們?難道也要像休掉常靈玉一樣把我們也休掉嗎?即使是那樣也好!也比您把我們關在這院裏,讓我們活生生守着活寡好。”
兩個側君算豁出去了。因爲他們的娘家給他們傳來了消息,說常家已經接受了常靈玉被休棄的事情,問他們是不是還要跟宋汀蘭過下去。如果餘生就是守活寡的話,那麽他們甯可接受孩子被休回家裏。名聲不那麽好聽不要緊,重點是自己可以掌握生活。
守活寡的日子太苦了,都是家裏嬌着養大的小爺們,誰家父母不心疼。
可惜這樣的态度到了兩個側君這裏卻是遭受了一緻的反駁。他們打敗衆富家子弟得以嫁給太女殿下爲的是什麽?爲的是被休棄嗎?當然不是!他們爲的是将來的某一天,在那諾大的後宮有他們的一席之地。
憑什麽柳一舟砍了宋汀蘭一刀都被諒解了,他們隻是無意中推了一下宋汀蘭卻要被休棄了?他們不甘心!不服!
于是就有了今天一個假上吊,一個真陳情的一幕。
宋汀蘭看看床上那個脖子上被勒出的青紫印子,床邊這個跪着的淚如雨下委屈大過天,平心而論,她還是挺同情的。
走到今天這一步怨誰呢?誰都不怨,就怨這個男女不對等的大環境。如果最初宋汀蘭沒有多娶這麽幾個,不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嗎?
這兩人固然在宋汀蘭被砍一刀的事情上也得承擔一定的責任,但要照姬笑笑的三觀來看,就是這兩人真有意推了宋汀蘭一把,那也是宋汀蘭活該,罪有應得。
自己作的死,你怪得着别人嗎?
但誰讓她現在就是宋汀蘭了呢?她還能有什麽辦法?總不能弄死自己不是?她隻能盡可能公平的把這事解決了。
某側君走到了上吊這一步,其實也是她暗中引導的。老是把人這麽關着,就像是這些人說的一樣,跟讓人守活寡有什麽區别?人家如花似玉小爺們,去另嫁他人追求新生活有什麽不好。
所以收到消息趕來的宋汀玉也沒有多麽驚訝。
人家還有戲沒演完,她就乖乖看着,給人家時間把戲演完就是了。這是她身爲一個當家女人,所能付出的最後那點溫柔了。
聽完後别說往心裏去了,她連腦子裏都沒聽進去,直接就道,“我爲什麽能原諒柳一舟,卻不能原諒你們,原因其實就一個。我愛柳一舟,不愛你們。”
柳一舟身子一震,瞬間扭頭看宋汀蘭,他也沒想到宋汀蘭開口第一句是這個。
小谷雨眨巴眨巴眼,突然覺得有點飄。這回可是原主的親口認證!
跪着的側君不哭了,躺着的側君卻像是詐屍似的猛地坐了起來,他們異口同聲道,“我不信!不可能!”
宋汀蘭渾不吝的撇撇嘴,“不信就不信呗,我無所謂。”
你們信不信的關她P事啊!
她一點沒有解釋的意思。
兩個側君抽抽鼻子,大有要開哭的意思。
宋汀蘭趕緊出聲,“我不愛你們,你們也間接害我中了一刀差點兒死去,我想這也扯平了對不?這樣,念在最近你們表現很好的情分上,我不給你們休書。”
兩個側君頓時把到了眼眶的濕意又給憋了回去。不給休書怎麽都好說!
結果宋汀蘭下一句卻是,“我們和離吧!”
本書由潇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