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炎沉聲道:“我是說整件事演變的軌迹充滿蹊跷,靈帝駕崩之事我們暫且放到一邊,就說金陵的各處城門,玄武營的主将黃泉我十分熟悉,守城之術可以排進天下前三甲,他絕對知曉靈帝駕崩之後定是山雨欲來,不可能不做準備,怎麽就被稀裏糊塗了突破了金陵城牆,要知道當初趙艮可是猛攻了好幾日手中還有各種攻城器械,都在短時間内對金陵望而興歎。”
“其二,沛王雖然嚣張跋扈,但不得不承認他是個人物,這次行動不止關乎着九龍椅的歸宿,更關乎沛王黨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定是會做好保密工作,可又是怎麽在短短時間内看破了對方的詭計,并且迅速做出相應的對策。”
“其三,龍骧營的戰力雖然不及虎衛,卻也是一支戰鬥力強悍的部隊,就算是隻有五千騎兵攻入金陵,也絕不是玄武營和金吾衛可以輕易對付的了的,怎麽就在一夜之間被斬殺殆盡?”
“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沛王帶着一幹黨羽進入金華殿,肯定認爲塵埃落定,趙璟又是用什麽方法将這些人一網打盡,這發生的種種都存在着疑點。”青炎深呼一口氣笑道:“看來這些隻有等回到金陵親自問問趙璟,才能知曉咯。”
上官飛燕聽懂了這抽絲剝繭的分析,可心中疑惑的是其空中的兩個字,“青炎,你爲何不稱陛下而是大不敬的叫靈帝,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陛下?都是過眼雲煙了。”青炎并沒有說出原因。
“青炎,我有一個建議,不知你願不願意聽?”
對于上官飛燕,青炎已經将其視爲最可信任的人之一,就憑其不畏生死遠來西涼,這個恩情這輩子都報答不完,何況是之前袒露出的情意,所以此時此刻聽到對方的要求,又怎能拒絕。
“咱們誰跟誰啊,你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我希望咱們不走北燕而是走谷項這條路,雖然淮南軍團是老王爺的舊部,可絕對沒有嶺南王爺的邊軍來的穩妥,隻要進入甯州境内,你就可以高枕無憂。”
青炎微笑道:“我還以爲是什麽事,其實這個計劃我也想過,但谷項的路崎岖難行不說,環境氣候更是惡劣,并不足以保證我們的安全,所以隻有東進北燕轉而向南,才是最穩妥的辦法,而且還可以出其不意,百裏疾絕對想不到我會舍近求遠。”
聽到這個回答,上官飛燕并不意外,她當然知曉這個計劃是當下最正确的選擇,但這也隻是一個月之前而已,此時的北燕對于青炎來說,同樣是龍潭虎穴,因爲他隻要知曉趙靈兒被嫁入北燕,定會不顧一切大鬧邺城。
思來想去,上官飛燕還是決定将這個消息告訴他,趙靈兒嫁入北燕這件事動靜太大,也許還沒過黃河青炎就會知曉,如果知而不語,很有可能會被他記恨在心,上官飛燕不敢賭,也不想賭,隻要想到青炎與自己形同陌路,心中仿佛是被萬針刺過。
“青炎,剛才我說的是兩件事,除了陛下駕崩之外,還有一件事不得不告訴你,隻希望你有個準備。”
“這天下還有比皇帝死了的事還大?你說吧。”
“陛下駕崩之前,北燕使團突然南下金陵,與我國結爲盟好,除了這個,北燕太子還用陰平郡作爲嫁妝與南趙和親,現在很有可能與未來的太子妃進入了北燕境内。”
北燕太子出使南趙?青炎心中着實有些驚訝,暗想道這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兩國打了這麽多年從來是視若仇敵,怎麽突然腦子進水結成盟好了。
“用陰平郡作爲嫁妝,也算是誠意滿滿,如此一來淮北就有了穩固的支點,無論是北伐還是鞏固淮河防線都會事半功倍,就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被看——”
青炎的話突然戛然而止,他想到南趙皇室帝胄從來都是人丁不盛,皇子少之又少不說,從太祖開始皇親國戚也不過隻有一名女子。
艱難的轉過頭望向上官飛燕,隻見對方臉色沉重緩緩點頭。
“去他媽的狗皇帝!”青炎一腳踹飛了篝火,因爲盛怒臉上猙獰一片,渾身更是散發出駭人的氣勢。
“老子在外面與敵厮殺,落得如此下場還沒找他算賬,他竟然敢背着我将靈兒去換陰平郡!真當我并肩王府是泥捏的!”
上官飛燕也是首次見青炎動怒,他突然想起父親之前的話。
【飛燕啊,你以後可别總嗆人家并肩王世子,這小子要是動了真怒,就是陛下也很有可能壓不下去,簡直就跟他爹當年一個德行,不怒則已,怒則血濺五步。】
其身上散發出的駭人氣勢簡直壓得上官飛燕喘不過氣來,但她還是努力平複心境上前握住青炎的手,“你先别動怒,這件事想來陛下他也有難處。”
“難處?老子難他大爺,二十多年前,就是這個狗日的擄走了母妃和我,更是逼得父王獨自赴約緻使消失了這麽多年,如今連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要不是老子上輩子積了德被老張頭救下,并肩王府可就絕了根!”
“害了父王母妃還不夠,這次石人山下要不是狗皇帝的命令,婁瑾敢拒不發兵?落得如此下場全是被他所害,這一筆一筆的賬老子還沒跟他算,可這狗日的竟然連靈兒都不放過!待回到金陵之後定将他挖出來鞭屍!”
上官飛燕震驚的聽着這些話,隻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可見青炎如此盛怒,心中知曉其口中的話很可能八九不離十。
“青炎,青炎!你聽我說,陛下他現在已經死了,跟這世間所有的塵埃沒有任何分别,無論你們之間有什麽仇怨,他都已經死了,而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讓你氣壞了身子,是想讓你知曉事情的真相,我也知曉攔不住你,所以我願意陪你一起闖邺城救靈兒,你先冷靜點。”
也許是對方的話起到了效果,青炎劇烈起伏的胸膛緩緩平複下來,但雙眼透露出的寒芒依然攝人心魄。
“你能與我說這些,可以看出你是把我當做自己人看待,我心中的欣喜的很,但話說回來,就算你去挖出陛下的骸骨鞭屍,能否找到老王爺夫婦?你這般做唯一的後果就是讓你的好兄弟趙璟兩難,試問陛下做了再多傷天害理之事,也是他的父親,一邊是生死之交一邊是已故的父親,你讓他如何抉擇?”
“啊啊!!”
“啊啊!!!”
青炎掙脫開上官飛燕,向着夜空大聲嘶吼,想要發洩心中無盡的苦悶與憤怒。
看着心上人這般痛苦,上官飛燕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她自然知曉靈帝所作所爲是多麽喪心病狂,也可以隐約猜到他如此做的目的,可她不知該如何勸慰。
想到青炎父母失蹤了二十多年,他又吃了十九年的苦,從小到大從未感受到父母的疼愛,好不容易落葉歸根還遭到了這般對待,妹妹又被當做交易品遠嫁仇敵,最後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效忠的靈帝、好兄弟的父親所爲,這種種打擊落到一個人的身上,沒有崩潰發瘋已經是萬幸。
上官飛燕設身處地的換位思考,如果是自己又當如何,會不會将金陵攪個天翻地覆讓趙璟父債子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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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黃昏,兩人來到印台城以南的那處茶棚。
“夥計,還記得在下麽?”
“您是.小的想起來了,您是找尋自己同伴的公子,這換了身衣服小的竟一時沒瞧出來,恕罪恕罪。”夥計客套之後望見青炎身邊的女子,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
我的個老天爺!沒想到天下還有這般美麗的姑娘。
“夥計?夥計?”青炎叫了好幾聲也不見對方回答,就這般像個癡呆的傻子一樣瞧着上官飛燕,那眼睛仿佛是要長在她身上一樣。
“沒想到你還有這麽大的魅力,真是讓我始料未及啊。”青炎經過一夜,已經恢複如初,再不負之前怒發沖冠的模樣。
上官飛燕有些得意道:“那是自然,論姿色我可不輸靈兒分毫,也就是你這個木頭瞧不見我的好。”
“是是是,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行了吧,瞧你這小人得志的德行。”青炎轉過頭拍了拍夥計的肩膀,“好看吧?”
“好、好看!”
“既然好看,那這位小仙女想拜托你一件事情,不知你會不會拒絕?”
“誰拒絕是誰孫子!”夥計雖然口中回答,但雙眼還是直勾勾的望着上官飛燕,隻恨自己怎麽就沒多長幾十雙眼睛,好全方位的欣賞這位天仙可人兒。
青炎莞爾一笑道:“夠爽快,你看到外面那匹棗紅色的駿馬了麽,這位小仙女想拜托你将它送到印台城最大的客棧當中,這是她當初跟掌櫃借來的,但她有要事在身不能親自送還,既然你同意,那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說罷,便給上官飛燕使了使眼色。
“這位小哥,還有一日便是官府檢查民間馬匹的日子,你可千萬别誤了大事啊,要不然害了掌櫃一家老小,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見眼前的仙女跟自己說話,夥計隻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他将胸脯拍的震天響保證到:“姑娘放心!小的一會就關門歇業,就是不賺這一日的工錢,也要幫助姑娘完成約定!”
青炎與上官飛燕見此也不做猶豫,翻身上馬後拱手笑道:“那就拜托小哥了,但有一句話還是想提醒你,在下這幾日聽聞印台城中出現了許多不明身份的江湖人士,看樣子要有一場厮殺,你送完馬匹後還是盡快趕回來别做停留,千萬别被波及到。”
這般說是因爲這匹馬之前被那名萬獸宮弟子瞧見過,如果他也在客棧中守株待兔,那這名夥計肯定會被盤問,可話說回來萬獸宮作爲名門大派倒不至于爲難一名夥計,隻是希望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