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魔堡壘不複存在了。
除了專屬于雷狐的那個黑色城堡之外,其他所有堡壘,都在撞擊的震蕩波中,轟然倒塌。
别說堡壘了,山體都在兩大怪獸的碰撞中難以幸免,不知道坍塌了多少。
倒是永恒之紅起身之後,露出之前被它的巨大身軀堵住的猩紅遺迹,遺迹的材質堅固,不爲雙方的戰鬥所動。
那遺迹其實是個幽深的坑道,神秘非常,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麽,會通向何處。
端木信站在戰場之中,身處狂暴的戰鬥餘波裏,好像随時會傾覆的小船。
他沒有登上永恒之紅。
剛才衆人響應徐讓的号召,一齊登上永恒之紅的時候,拳頭姐希拉猶豫了一下,朝端木信伸手:“雖然我那個時代,你是諾克薩斯的壞人,但你現在既然是德瑪西亞人,就是同伴!一起上來吧,我們配合徐讓,一起沖出去!”
但端木信沒有伸手去握希拉的手,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衆人登上大紅貓,看着大紅貓永恒之紅起身迎向那雷狐操縱下的巨神兵。
事實上,端木信壓根沒聽到希拉的話,這位德瑪西亞少年王的目光,始終落在永恒之紅頭頂的徐讓的側臉上。
要比顔值,徐讓和端木信比那是差遠了。
但這一刻,仰望的人,不是徐讓,反而是曾經高高在上的端木信。
端木信關過徐讓兩次,在龍峽的時候,甚至抱着“掌控不了就毀掉”的想法,對徐讓下過黑手。在端木信的心目中,他始終認爲自己才是德瑪西亞的救世主,他人其實不壞,也心系德瑪西亞,但掌控欲實在太強。這份掌控欲,曾經幫他登上王位,同時也在害着他。
端木信說不出自己心在的心情如何,總之就是很複雜,仿佛憋着什麽難以吐出也難以下咽的東西。
他在龍峽曾經覺得:“如果無法掌控徐讓,就毀掉徐讓。”
現在他意識到的是:自己不僅無法掌控徐讓,也無力毀掉徐讓,甚至……甚至看不懂徐讓。
如果說雷狐這位諾克薩斯之王的出現和實力展現,讓端木信的自信心遭到了重大打擊。那現在,看着手段層出不窮,甚至駕駛着永恒之紅、率領衆人和雷狐的巨神兵作戰的徐讓的側臉和身影,端木信的内心,極度失衡了!
他覺得那個率衆奔赴戰場、站在所有人最前方的人,應該是、也隻能是自己才對啊!
怎麽會是一個小奶媽?
一個自己曾經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區區奶媽!!
“不行,我得變得更強才行,否則我何以成爲德瑪西亞的王,怎配率領德瑪西亞人對抗諾克薩斯?”端木信咬牙,攥緊拳頭,想着。
他是那種我一定要是最強者才有資格領導大家的性格,而不是那種我可以不強但我可以讓大家發光發熱的王者。
在端木信的視野中,巨神兵和永恒之紅,就像是兩頭野獸,在群山之中,翻滾糾纏,也不知道撞碎了多少山體、堡壘。
可以看到,徐讓還是落在了下風。
一方面,永恒之紅不是純粹的戰争兵器,和巨神兵比起來,純拼實戰威力,還是差了一些。
另一方面,雷狐的修行之法,可是不給自己留活路的單向的自上而下啊,人家損失了那麽多的壽元,就爲這一刻的戰鬥力上的絕對優勢,徐讓要是随随便便就把人給幹翻了,也不合适不是?
某種意義上,雷狐是一個賭徒,賭的是他自己的性命。
“這雷狐,是真的厲害。”徐讓心想。打到現在,不論雷狐的修行方法多麽霸烈自損,讓人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人真的是強,徐讓也不由得心下佩服。
隻聽雷狐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覺得就算你打不過我,利用爆炸果實脫身卻沒問題,沒錯吧?”
徐讓吃驚道:“你連爆炸果實都知道?”
雷狐淡淡道:“我在猩紅遺迹裏的收獲,不是你能想象的。群魔堡壘這邊的爆炸果實,早就被我派人點掉了,你别癡心妄想了。我的确不能輕易殺死你,但你逃不掉的,而且接下來,我會慢慢磨死你。拼硬實力,你終究不如我,德瑪西亞也終究和我大諾克薩斯相差太遠了。”
說話的同時,黑色的煞氣從巨神兵的巨大身體各處,滋生出來,這是戰争兵器最大的副作用。
然而正常人避之不及的戰争煞氣,雷狐卻是不閃不避,甚至敞開自己的身體,讓煞氣進入。他眉宇間隐約有着痛楚,但以無與倫比的意志力忍耐住了。
這的确是個瘋子,隻要能爲他增強戰鬥力,什麽手段他都用,連戰争煞氣這種損己傷人的東西,他也敢碰!
徐讓歎了口氣,說:“我承認,我打不過你,至少現在不行。但你說我逃不掉,這我可不敢苟同。”
雷狐哼了一聲:“我說了,爆炸果實已經被我派人點掉了,你若舍棄同伴逃跑,倒還有一絲可能,否則的話,此地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徐讓眨眨眼說:“地面上逃不掉,好吧就算你說的對好了,那……地下呢?”
雷狐一怔,旋即忽然想到什麽似的,怒吼起來:“不、不——”
徐讓卻是瞬間收斂笑容,操縱永恒之紅,猛烈後退,同時永恒之紅的身體縮小了一圈,嗖的一聲,竟然退入那猩紅遺迹之中!
這是徐讓唯一還能想到的退路和出路了。
作爲戰争兵器,永恒之紅是沒辦法伸縮大小的,但作爲庇護所,不僅要求強度,還要求足夠的适應性,永恒之紅便具備了一定的伸縮能力。
雷狐非要追的話,也不是不行,但巨神兵的大小沒辦法進入猩紅遺迹,如果雷狐抛下巨神兵單獨來追,那徐讓正好可以給他好好上一課,讓他知道什麽叫窮寇莫追!
退入猩紅遺迹的最後時刻,徐讓瞥了一眼端木信,見這家夥一點跟上來的意思都沒有,徐讓也就不多理會了。
剛才徐讓可是也對端木信敞開永恒之紅,歡迎他一起加入的,考慮到端木信曾經要殺自己,徐讓自問也算是對這位德瑪西亞之王仁至義盡了。
雖然不知道這家夥在想什麽,但他既然不願意上來,那就不管了。
轉眼之間,永恒之紅的最後一抹身影,也消失在猩紅遺迹的坑道之中。
誰都沒想到,一場首席大戰,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告一段落!
遺迹之外,破碎的群山之間,戰場一片狼藉。
所有首席俱樂部的成員、諾克薩斯上中兩路軍團的成員,臉色都是呆滞的:“真的被對方被跑了?對方在毫無線權的情況下來反野,不僅全身而退,還真把永恒之紅給帶走了?!”
憤怒、恥辱、震驚、難以置信……複雜的情緒,在諾克薩斯人之間傳染開。
其實最讓人心裏發堵的,還是:造成眼下這一切的,是一個自始至終,都沒有被他們真正放在眼裏的奶媽!
“怎麽辦,雷狐大人?”一名諾克薩斯人小心地問,“猩紅遺迹的範圍很大,我們至今都沒有探測出它的全貌,難保不會有其他出入口……”
雷狐沉默着,沒吭聲。
過了好半晌,他忽然一揮手,居然操縱着巨神兵生出的濃郁如墨的黑色的戰争煞氣,塗抹在那遺迹入口之處。
雷狐将猩紅遺迹,給封住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不明所以。
要知道這猩紅遺迹,可是雷狐的崛起之始,更是首席俱樂部的建立之基,諾克薩斯的強大之本。
三年來,雷狐一直緻力于發掘這處遺迹,連小龍出世,都沒有特别在意。
此時他居然主動把這遺迹給堵死了!爲什麽?!
隻聽雷狐緩緩道:“既然這徐讓,喜歡玩耗子鑽洞的遊戲,那……就讓他去玩好了。隻要别在接下來我們拿下德瑪西亞的時候,再跳出來搗亂就行,所以我封死這裏!這樣一來,無論猩紅遺迹有沒有其他出入口,至少從我們這一處出口,他是别想出來了!”
現場的諾克薩斯人這下才明白,一個個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大人,您……您剛才說什麽——接下來,拿下德瑪西亞?!”
雷狐一笑。是的他笑了。在被徐讓當着他的面,奪走永恒之紅,全身而退之後,素來不苟言笑的雷狐,竟然反而露出了笑容!
“我要感謝你,徐讓。”雷狐看着那猩紅遺迹,笑道,“挖掘遺迹,畢竟沒有個盡頭,若不是你的出現,我可能反而一直陷在這遺迹裏,無法自拔了。感謝你釋放了我。接下來,你就帶人在遺迹裏玩耍吧。至于我——”雷狐頓了頓,目光轉向德瑪西亞陣營的方向,咧嘴笑起來,“一個月内,我要拿下德瑪西亞全境!”
一個月拿下德瑪西亞全境,這就是雷狐接下來的打算。
蓄力了三年之久,他終于要親自出手,開始蹂躏這個世界,蹂躏德瑪西亞陣營了!
“全面戰争,開啓!”
雷狐向來決斷極快,眼中透出一絲嚴酷的猙獰,“我要殺光每一個德瑪西亞人!至于徐讓,你最好乖乖躲在地下,永遠别冒頭,因爲下一次見面,我不會再給你一絲一毫逃脫的機會了!”
要知道,之前無論是入侵藍茵山、假面計劃進攻英雄學院、龍峽争奪小龍,都不是雷狐親力親爲的。
在此之前,諾克薩斯的真正生力軍,首席俱樂部的大多數成員們,其實都在這群魔堡壘,做考古工作,以挖掘猩紅遺迹爲第一要務。
現在不同了。
雷狐,他身下的巨神兵,還有他率領的首席俱樂部,即将如出閘的猛虎,撲向拿到小龍之後其實頗有些覺得自己有和諾克薩斯一戰之力的德瑪西亞人。
這一天,徐讓完成了四級反野成功後全身而退的不可能的任務。
這一天,雷狐真正啓動了諾克薩斯這隻龐大的戰争巨獸!
上路,永凍雪原。
一名手持細長刺劍、正在軍營之中默默擦劍的少女,忽然間似有所覺,看向猩紅遺迹的方向:“父親……”少女有着鋒利如劍的眉毛和眼神,不似花木蘭那般英氣鐵血,但另有一番獨特的氣質,她靜靜站在那裏,什麽都沒有做,卻給人一種整個人都是一把随時可能出鞘的劍的淩厲之感!
她是雷狐的親生女兒,費歐娜。
諾克薩斯首席無雙劍姬。
和潘神一樣,她爲了全身心投入英雄之中,以英雄名爲名。
費歐娜走出軍帳。
周圍的軍士們來來往往,還不知道馬上就會有全面進攻的命令傳達過來。
費歐娜卻是默默擡頭看天,遊戲世界異常澄淨的藍天中,不知何時,泛起一抹豔麗、妖異、卻讓人不安的紅色,好像天空在流血一樣。
“要變天了……”費歐娜喃喃。
卷四首席争霸戰,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