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徐讓每一次發動英雄降臨模式、變身英雄分身，都是打完一場戰鬥直接就挂了。

這還是第一次以英雄分身的身份，和這個遊戲世界的人，在打完一波之後，有機會面對面交流。

面對現場一道道目光的注視，徐讓一聲不吭，隻穩穩壓制着面前的李黛兒，這其實就算是無聲的表明立場了。

攝政王見徐讓不回應，也不在意，看向王：“小家夥長大了，很厲害。隻是，你我在這裏對壘的同時，諾克薩斯的大軍，應該正在瘋狂進攻上中下三路，包括野區，你承受得起麽？”

這話一出，現場衆人不由驚悚。

雙王對壘，諾克薩斯人趁勢攻襲，德瑪西亞可謂是内憂外患，處在傾覆的邊緣。

王深吸一口氣，俊美的臉上浮現出決然之色，堅定道：“我知道引你們這些老鼠出來，風險極大，也知道你們既然肯出來，諾克薩斯人一定會配合着進攻三路要塞。但我必須這麽做！一日不清除内鬼，就一日處處掣肘，根本沒辦法和諾克薩斯人作戰。那樣的話，和慢性死亡沒有區别。”

和徐讓“哪怕可能犯錯也要努力去做該做的事”的想法一樣，王同樣抱着“哪怕冒天大的風險，甚至可能讓德瑪西亞一夜傾覆，也要打這一場，引内鬼出來，再一舉殲滅的仗，否則隻是慢性死亡”的決心。

攝政王微笑問道：“你不想知道我執意投靠諾克薩斯的理由麽？”

王淡淡道：“想。不過那是我擊敗你、抓了你之後的事了。”

攝政王哦了一聲，勾了勾手指頭：“那……來吧。”

真正的戰鬥，終于打響了。

英雄學院就是這場戰役的戰場。

王對王，軍團長對皇家衛隊隊長；雨、雲他們和熏兒彙合，對上了卡帕還有下場配合卡帕的龍霸；桃白和雪鷹的厮殺，也已經進入殘局。

第一大師範躺在地上，已經氣絕身亡。

“爲什麽不殺了我？”李黛兒靜靜看着眼前堪稱狂暴的、和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真正的大戰，臉色卻是一派平靜，甚至讓人覺得有些木然。

“你爲什麽要幫那個叫徐讓的奶媽？”徐讓反問。

理性在說：立刻殺死眼前的女孩。任務面闆也在這麽反複提醒着。

但徐讓腦海中，浮現出李黛兒兩次對自己伸出援手的樣子，他下不了手，至少沒辦法就這麽不問清楚就直接下手。

以及讓徐讓有些奇怪的是，李黛兒似乎不怕自己殺她，似乎……她還有什麽底牌沒用。可她還能有什麽底牌？

“我幫那個叫徐讓的小子，和你有什麽關系？”李黛兒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似乎在她的概念裏，這麽一個實力超強的無名者，不該在意這種小事。

又問：“你和我一樣，也一直潛伏在學院裏麽？否則你怎麽知道我幫過那個徐讓？”

徐讓低沉道：“不要用問題回答我的問題，直接回答我的問題！我沒時間和你磨叽！”

李黛兒聳肩說：“好啊，告訴你也沒什麽——那家夥多管閑事的樣子，很像我姐姐。桃白說三個月前有個跑到上路的無名青鋼影，某方面也很像我姐姐。”頓了頓，微笑道，“我現在覺得你這副婆婆媽媽的樣子，也有點像我姐姐了。你們無名者陣營，出的都是你這樣不怕死又賊矯情的家夥麽？”

徐讓沉默片刻，明白了什麽。

他一直不明白藍害怕李黛兒的理由，一直不明白自己當初第一次看到李黛兒，爲什麽會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現在，聽到李黛兒說到“她的姐姐”，徐讓明白了什麽，有所猜測。

“你的姐姐，是那個諾克薩斯的第二諾手、第一女諾手吧？”

徐讓緩緩道，“我終于明白爲什麽看到你，我會感到熟悉，因爲你的錘法，讓我想到了諾克薩斯的那個女諾手的斧法。”

這下李黛兒呆住了，眼中浮現出極爲古怪的神情來。

“現在，告訴我吧，你姐姐在什麽地方？”徐讓手上加力，嗓音變得冷靜、理性、冷酷起來，“我知道的，你姐姐就在這學院的某處，沒錯吧？她正伺機而動，打算在雙王對壘的最關鍵時刻，跳出來給予王緻命一擊，對麽？抱歉，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李黛兒輕聲問：“你很在意她麽？女諾手？”

徐讓心說怎麽可能不在意，無論是出于私人恩怨，還是爲了打赢這場英雄學院的保衛之戰，那女諾手，都是必須考慮在内的重要因素。

“雖然我承認你很厲害，但老實說，和你姐姐相比，你的實力還是稍遜一籌的。”徐讓說。

李黛兒忍不住問：“你認識她？”眼神和口吻，越發得怪異了。

徐讓說：“不認識，但我很想和她交手。”

李黛兒聽了，呆了好一會兒，然後她一下笑了。她被徐讓打敗後，已經不再是波比的樣子，而是原本的精緻美少女的模樣。

她越笑越大聲，似乎聽到了什麽特别好玩、有趣的事情，而且一點不在乎自己細嫩的脖頸上，架着的徐讓的艾克分身的Z型驅動。

“我看出來了，你真的很想幫德瑪西亞，打赢這場仗，對麽？”李黛兒一邊笑，一邊問，一邊問又忍不住笑得更厲害了。

徐讓卻是一點不笑，說：“是的，我想要赢。攝政王爲什麽叛國，老實說我不在乎，我得找到你姐姐的位置，然後……”

李黛兒打斷問道：“然後怎麽樣，殺了她麽？”

徐讓點頭：“如果這是赢的必要條件的話。”

李黛兒嗯了一聲，點點頭，慢慢止了笑聲，問：“雖然你說了讓我别用問題回答你的問題，但我真的想問一句：你是哪位？我不記得和你交過手，不記得曾經惹上過你這麽一位出肉裝的艾克。還是說，你和那個被我在野區砍死的無名布隆，是朋友，是親戚？”

徐讓呆住了：“你……你說什麽？”

李黛兒說：“我姐姐是諾克薩斯的首席瑞雯，不是你以爲的女諾手。你想要找的所謂的‘我姐姐女諾手’，就是……我本人啊。”

徐讓驚呆了。

瞠目結舌，想要開口問什麽，卻忽然臉色猛變，閃身後撤。

一柄黑色巨斧從天而降，幾乎擦着徐讓的鼻子，重重砸落在地面上！如果徐讓退後稍微慢一點，可能已經被這黑色巨斧給切成兩瓣了。

徐讓死死盯着少女的背影。

巨斧之旁，少女的身子顯得格外嬌小。

但這一刻，李黛兒回轉過身，面對徐讓，擡起小手抓住那對她而言根本和握不住的巨斧粗柄，她的氣勢，在這一瞬間完全變了！

徐讓眼睜睜看着：李黛兒的身子，在幾秒鍾之内，拔高，變厚，披覆上黑色的重裝铠甲，從一名精緻如小天使的少女，變成一個比尋常男性諾手，更加魁梧偉岸的諾手！

“我要感謝你。”李黛兒，也就是女諾手，緩緩開口了，正是野區保衛戰中的那個女諾手的聲音，“你真的很厲害，如果不是你的壓力和刺激，我不會這麽快覺醒召喚師技能。”

她本來就有“天賦符文：征服者”，現在則多出來了兩個召喚師技能：疾跑，閃現。

但徐讓現在關注的重點，完全不是什麽召喚師技能！

而是：“你爲什麽，能變身兩個英雄位核？！一個人隻能擁有一個英雄位核，你爲什麽可以在擁有波比的同時，擁有諾手？你到底是誰？！！”

徐讓盯着對方，一字一頓。

哪怕是自己的英雄降臨模式，也無法讓奶媽本尊變身其他英雄，而是在本尊之外，凝聚出一個英雄分身。

腦海中倒是猛地閃過李如風當時把自己叫到辦公室，所說的話：

“英雄之心，是史前時代的修行法……”

“史前時代，或許真的有人能擁有兩個、甚至多個英雄之位……”

“學院有一個從史前遺迹挖出來的殘缺技術，雖然沒辦法讓你同時擁有兩個英雄位核，但可以讓你從奶媽變成另一個你想要成爲的英雄……”

徐讓好像被閃電擊中。

在此之前，他真的一點都不相信這個世界有所謂的史前時代，認爲這是開發組的家夥給遊戲世界的npc植入的某個概念。

現在徐讓動搖了。

盯着李黛兒，問道：“你這，是史前遺迹裏挖出來的技術吧？是史前時代的修行法，讓你同時擁有諾手和波比兩個英雄位核？”

李黛兒淡淡一笑：“你看來是真的知道不少事情。”

至此，徐讓終于明白，什麽是真正的“假面計劃”了。

如果說，自己變身英雄分身，被這個世界的人稱作“無名者”，那李黛兒就是戴着假面的……“雙面人”。

假面，假面，不隻是指那些内鬼，更是指李黛兒！

“史前遺迹……史前時代——到底是什麽？”徐讓大聲問道。

他現在相信了，這個世界有史前時代、史前遺迹的存在，然而自己作爲測試員，居然都無法理解其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李黛兒說：“史前時代是……世界之前的世界。”

“說人話！别跟我說這種神神叨叨的描述，我聽不懂！”徐讓大吼，“什麽世界之前的世界，你是老學究麽，史前時代到底是——”

忽然頓住了，瞪圓了雙眼，腦海中一個念頭好像雷鳴閃電一般劃過——

世界之前的……世界。

這個遊戲世界，這一場真人排位賽……并不是開發組做出來的第一場麽？

自己所在的這一場之前……難道……已經有過一場真人排位賽，已經有過……前一個遊戲世界了？！

一個以英雄之心爲修行法的——“上一場遊戲世界”！！？

“我看得出來，我真的想要赢這一場戰鬥，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理由是什麽，但……”李黛兒看着徐讓，說道，“……但我也有必須要爲諾克薩斯赢下這一仗的理由。爲了能救回我姐姐。所以很抱歉，我必須要在這裏，殺了你，就像你剛剛說要全力以赴‘找到女諾手然後殺掉她’一樣。”

話音落下的瞬間，黑色巨斧的冰涼斧刃，充斥、占據了徐讓的全部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