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收拾好老莊的殘碎屍身,用一塊白布裹好,收入公輸戒,然後守在陸桢旁邊,爲其護法。
寇季在一旁擺弄着三屍神燈,饒有興緻。
此外,不見多餘的人影,四周圍一片安靜,連風聲都停止了。
徐良看向白帝城,那裏靜得更加可怕,壓抑的氣息令人不适,皺了皺眉,歪頭對寇季道:“這麽久都沒點動靜,會不會是談崩了。”
寇季一臉輕松的神色,随口說了一句不會,便繼續擺弄手裏的三屍神燈。
徐良愠怒,抓起一把沙子撒過去,沙子穿過寇季的身體,毫無阻礙的灑落在地,後者更是不理不睬,視若無睹。
徐良先是微怔,旋即惱怒,罵了一聲鬼東西,然後閃身過去,将三屍神燈奪走,收進公輸戒裏。
寇季老神在在,拍了拍手,老氣橫秋的咕哝道:“年輕人就是毛毛躁躁,一點耐性都沒有。”
徐良冷哼道:“你是鬼,沒有人性的,當然不着急。”
寇季把大眼睛一翻,反唇相譏,道:“有本事你進城去呀,你能鑽過城門洞算我輸。”
徐良頓時洩氣。
城隍被破戒後的李一禅毀了大半修爲,但是沒死,被出關的白帝救了,如今李一禅、楊驚龍和楊晴正在城内跟白帝以及以長空、百裏兩家爲首的白帝城勢力談判,此時他若是上去鬧事,那就真的是坑隊友了。
寇季很大度地拍了拍徐良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師弟破戒後,白帝也奈何不了他,我可以跟你保證,救人是絕對沒問題的。”
徐良皺眉問:“你這話裏有話啊,你是覺得這裏面有陰謀?”
寇季搖了搖頭,輕笑道:“白帝城這棵大樹的根太深了,光憑我師弟一己之力,想要将其徹底撼動,暫且還很困難,尤其是楊晴暴露了轉世靈女的秘密,又提前蘇醒,這觸犯了某些規則,所以,最終的結果對咱們這一邊可能會不太樂觀。”
徐良心情沉重,李一禅這次破戒出手,完全是爲了還陸桢的人情,與其背後的空禅山菩提寺沒有絲毫瓜葛。陸桢也一樣,他一再對楊家出手相助,純屬私人情份,絕不會将三清山拉扯進來的。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問:“最壞的結果,會是怎樣?”
寇季笑道:“告訴你也無妨,凡事都要有個最壞打算嘛,最壞的結果,就是白帝城把楊昭放了,并且允許咱們從這裏離開,但是,能不能安然無恙地回到河洛城,就得各憑本事了。”
聞言,徐良的臉色微變,看來,回歸之路,充滿重重艱難險阻啊。
……
有清風徐來。
死寂一般的天地仿佛在一瞬間又活了過來。
一條人影從城裏掠出,落在徐良面前,正是楊晴。此時她的那一身白衣,完全被鮮血染紅,但是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蛋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異樣神色,依舊是冷漠的,無情的。
她的背上,還躺着一個少年,十分瘦弱,似乎剛大哭過,臉上挂滿淚水。
“楊昭少爺!”
徐良吃驚地喊出聲,随即怒火中燒,他已經看出這個少年的身體有多糟糕,經脈盡斷,根基全毀,所有竅穴都被抹去,徹底地變成了廢人!
一直嬉皮笑臉的寇季也瞬間變臉,怒罵出口:“無恥!”
唯獨緩緩睜開眼睛的陸桢輕歎一聲,招手讓楊晴把楊昭帶到他身旁,然後手掌一翻,将一枚圓潤如玉的小石子塞入少年手中,叮囑道:“小家夥,此物你且收好,最好貼肉藏放,是小福還是大福,就全靠你自己的造化了。”
徐良不知那枚小石子是何物,但是見到寇季倏然變色的臉,以及楊晴動容的神色,大抵能猜到是驚天地的不凡之物。
這一刻,他真的對陸桢這個道人打心底裏肅然起敬。
陸桢的所作所爲,已經遠超情義還報。
少年握緊了小石子,忽地跪伏在地,哭着對陸桢懇求道:“陸前輩,求求你快去救救我爹!”
陸桢輕撫少年的頭,柔聲道:“你從小孝順,又聰穎過人,便應當明白,此時更應該聽你爹的話。”
少年哭聲漸大,嚎啕不止。
陸桢歎了一聲,擡頭看向一言不發的楊晴,“是最壞的結果吧?”
楊晴點頭,卻對對徐良道:“你馬上帶我小弟走,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保護他安全回到河洛城,就當……是我欠你的!”
徐良心頭一緊,隐約感到不安,皺眉沉聲問:“那你呢?不跟我們一起走?”
楊晴神情地看了一眼痛哭的少年,目光破天荒地柔和下來,随後轉頭看向白帝城,輕聲道:“我還有事要了斷,不能護送你們回去,這一路,就全靠你了!”
徐良有些着急,大喊道:“這不行啊,我一個人,勢單力薄,怎麽保護得了楊昭,會死人的啊!”
“這一路上,第五境以上的人都不會對你們出手,否則,半個白帝城的人都要陪葬。”
楊晴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身體就開始飛升,當她話音落下時,便已經懸停在白帝城上空,随後,她化作一輪黑日,籠罩住了整座城。
“楊家,就托付于你了!我相信,還有相見之日。”
這是她最後的聲音,落在了徐良的耳裏。
徐良張了張嘴,一個聲音也發不出來,這個倔強驕傲的女子,最終還是以這種讓世間大多數男子自歎不如的姿态,向這個世界宣示了她的驕傲。
“姐姐!”
少年痛哭流涕,悲痛欲絕。
“三世輪回,三生道果,就這麽化爲烏有了……哈哈哈,大道爲何物?無情無義,當真爲天道?老頭子果然沒說錯啊,天地不仁,非道之過,乃人之過!”
寇季仰天大笑,眼裏充滿了滄桑。
徐良拉起楊昭,望向被黑日籠罩住的白帝城,對陸桢沉聲道:“前輩,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陸桢道:“這個結果,其實并不算太壞。”
徐良疑惑道:“李禅師和楊老爺他們……”
陸桢擺擺手,打斷徐良的話,“别管這些了,你趕快帶楊昭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歸途兇險,你務必小心。”
徐良苦笑,心想以李一禅的能耐,應該不會讓楊驚龍死在這裏吧,忽然想起楊晴的最後那句話,他又忍不住問道:“前輩,楊晴她……”
陸桢重重的歎了一聲,不願多說,隻催促徐良上路。
徐良無奈,明白現在的自己還不是時候去觸及到這些隐秘的東西,隻好招呼寇季,準備離去。
結果,寇季卻說不能再跟他走了。
“爲什麽?連你也要抛棄我?我一個人怎麽應付得了!”
徐良瞪眼,怒罵寇季不仗義,貪生怕死。
寇季指向陸桢,對徐良道:“這事你問他去,是他不讓我跟你走的。”
徐良看向陸桢,滿臉不解。
陸桢點頭道:“貧道跟寇季還有别的事要去做,的确不能陪你回去了,不過你放心,有不少朋友已經開始上路,會在沿途暗中保護你們,隻要到了河洛城,就平安了。”
徐良想罵娘,帶一個拖油瓶就算了,還要應付一路的追殺,還讓不讓人活了?
雖然楊晴說了,這一路上,第五境的人都不會對他出手,但是難以保證沒有人狗急跳牆,铤而走險,再說了,光是白帝城第四境的人出動,都可以殺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
這一日,長空、百裏兩家共同發出一紙懸賞追殺令,驚動天南七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