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那把鬼頭大刀,懷疑赤芒劍吞噬了鬼頭大刀的一部分,甚至是全部。否則,那個自稱是守墓陰司的陰兵也不會灰飛煙滅。
這一刻的赤芒劍,似乎才算真正的聖兵。
不過,他心裏也很疑惑,世事怎麽會如此湊巧,存在于此地的鬼頭大刀,竟能補全赤芒劍缺失的那一部分,而且鬼頭大刀的主人還跟楊府的主人有仇怨,這不得不讓人深思。
“想什麽呢?”圓臉少年無聲無息地出現,笑意玩味。
徐良歪頭看過去,面無表情地道:“是你在搞鬼。”
圓臉少年邪魅一笑,“搞這個字眼,很容易産生歧義的,請慎用。”
徐良呆了呆,竟然被一隻鬼污了一下?
圓臉少年席地而坐,兩條腿撐着,胳膊肘抵在膝蓋上,雙手捧着腮,一副惬意的神态。
徐良收回赤芒劍,也坐下來,看着對面的少年,“你爲何要幫我?”
圓臉少年擡了一下眼皮,“别自作多情,我幫的是那柄劍,跟你可沒關系。”
徐良皺眉,深深地打量對面的少年一眼,“你到底是什麽人?”
圓臉少年哈哈一笑,兩條腿随意地攤直,兩隻手收到背後,手掌撐着地面,說道:“你這問題問得太沒水準了,都說了我是鬼。”
徐良擰了擰眉心,沉聲問:“那你生前是什麽人?”
圓臉少年想了想,吐出兩個字,“神仙。”
徐良心頭一緊,吃驚地道:“你真是神仙墳的主人?”
圓臉少年沒有立即回答,歪頭想了一會,才模淩兩可地道:“算是吧。”
徐良拉下臉,壓抑着焦躁,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叫算是吧?”
圓臉少年仰着頭,視線沒有焦點地望着上方的虛空,仿佛在回憶,喃喃道:“太久遠了,有些東西記得,有些就怎麽也想不起來了,關于這座墳的記憶,一會清晰,一會模糊,我也在尋找答案。”
徐良半信半疑,伸手指着破碎的铠甲,問道:“那麽他到底是什麽人?”
圓臉少年很幹脆地道:“他也不是人。”
徐良黑着臉,沉聲道:“生前!”
圓臉少年似乎很喜歡看别人被他激怒的樣子,此時很高興地笑着,說道:“我不知道他是誰,隻知道他是一個囚徒。”
囚徒?
徐良滿肚子疑問,這座神仙墳太神秘,處處透着詭異,讓人捉摸不透。
他不再追問,因爲圓臉少年記憶不清,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再問也是徒勞。
“天地牢籠下,其實人人都是囚徒,你是,我是,衆生皆是。”圓臉少年突然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古怪的話。
徐良聽得似懂非懂,字面意思很容易理解,但是他總覺得圓臉少年這句話另有所指。
他擡頭看過去,發現圓臉少年的笑容有些詭異。
圓臉少年道:“你身上有不少有趣的東西。”
徐良緊張起來,警惕地防備着,皮笑肉不笑地道:“你這座墳裏有趣的東西更多呢。”
圓臉少年傲然道:“那是。”
徐良趁機轉移話題,“你找那個背對衆生的人,是想要做什麽?”
圓臉少年很認真地道:“解惑。”
“他又是誰?”
“不知道。”
“你還沒說,爲什麽要幫我手裏的這柄劍呢。”
“我心情好,樂于助劍。”
“……”
“你這麽神通廣大,也需要别人給你解惑?”
“你長得那麽好看,還不是跟别人一樣,穿着褲子放屁。”
“……”
徐良覺得這聊天沒辦法聊下去了,站起來,說道:“告訴我那個背對衆生的人在哪裏吧,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圓臉少年擺擺手,“不着急,再等等。”
徐良皺眉,露出不解的神色,“爲什麽?這一關我不是通過了嗎?”
圓臉少年仰頭望着上方的虛空,眼神很空洞,輕聲道:“外面出了些岔子,有個家夥可能要遲到。”
徐良越聽越迷糊了,少年的神神叨叨,他聽不懂。
……
神仙墳外,西山山頂上,有人仰頭觀天。
這是一位威武的中年人,赤腳,披頭散發,以石皮爲衣。
他的目光深邃如星辰,此刻仿佛能夠洞穿無盡高空裏的數道屏障,看清楚外界天地裏的景象。
“恐防有變,本座需坐鎮西山。”他平靜開口。
河洛城城北,卧龍湖畔的書院裏,有魁梧老人點頭,輕聲道:“那麽老夫去會一會。”
随後,老人起身離開閉關的密室,先是找到了另一位魁梧老人,叮囑道:“有人亂天,你速去城隍廟請神。”
戲稱自己是湖畔書院管家的王堯神色凝重地點頭,深深看了一眼相交多年的韓夫子,一聲不吭,雙膝微屈,整個人沖天而起,越過雲端,而後墜落城中,出現在那座常年香火鼎盛的城隍廟裏。
韓夫子又去找到了蒲松堂,隻交代一句,“書山由你坐鎮。”
蒲松堂擡頭看了一眼天穹,皺眉道:“有大人物在排兵布陣,想要下一盤山河棋,無論是書山,還是神仙墳,都是不起眼的小招,魚珠洞天的山河大勢,才是重中之重,你出去豈不是正中對方下懷?”
韓夫子搖頭道:“正因爲知道這是一招陽謀,咱們這裏才一定要有人出去,這件事本來該楊驚龍來操心,如今他不在,老夫以友人身份代爲操心一下,也是理所當然。再說了,他們都想知道老夫走到了哪一步,這是一個機會,能這樣放開手腳的機會不多,老夫就遂了他們的心願吧。”
蒲松堂想了想,道:“别死了。”
韓夫子冷哼,道:“陸桢替我算過了,我會死在你後頭。”
蒲松堂怔了怔,這樣的神色在他這個湖畔書院的夫子身上可不多見。
“所以,你别死太早了。”
韓夫子說完,一步登天。
“老韓啊老韓。”蒲松堂搖頭笑了笑,準備動身出門。
忽然,他感覺有異,猛然擡頭望向西山,面色瞬間變了,眼裏露出怒火,又有震驚。
随後,他一步邁出,落腳時已經到了湖畔書院外。
他并不着急趕路,像是散步一樣,一步一步地踱着,但是每一步都極其講究,仿佛踩在大地的竅穴上似的。
第二步邁出,他就到了西山的山腳下。
第三步,才上到山巅。
赤腳中年人半跪在地上,胸口處被一支黑羽箭穿透,一縷縷黑氣從箭矢裏溢出,擊潰了他體内的氣機,幸好他腳下的山峰裏,不斷有神力湧出,沒入他的身體裏,一邊補充着不斷潰散的氣機,一邊鎮壓着那支黑羽箭的力量。
見到蒲松堂出現,他艱難地擡起頭,沉聲道:“十面埋伏,韓夫子危險了。”
蒲松堂聞言,臉色陰沉下來,仰頭望向天穹,然後猛地探出一隻手,往虛空中抓去。
數裏外,卧龍湖裏咚的一聲,湖中心處猛地沖起一道巨大的水柱,能有十丈高,水柱頂端,飄着一方古印,底下刻着四字:掌禦山河。
西山山巅處,蒲松堂另一隻手隔空連點,先前被他踩過的三處地方頓時震動,如地牛翻身,每一處地方都噴出一股氣勢,落在卧龍湖中心處那道水柱頂端的那方古印裏。
吸收了三股大地氣勢後,古印瞬間變得浩瀚起來,不僅僅有高山,還有江河,散發出壓塌天地的山河大勢,驚人無比。
蒲松堂招手,要握住古印。
但是他身旁的赤腳中年人卻站了起來,搖頭道:“還是本座去吧,魚珠洞天需要人坐鎮。”
蒲松堂皺了皺眉。
赤腳中年人握住胸口處的那支黑羽箭,猛地拔出來,刹那間,整座西山猛然大震,山石滾滾,林木橫陳。
接着,他伸手往山下一撈,掌心裏便多了一座指甲般大的小山,但是那股雄偉的威壓,卻跟西山一般無二。
“小心!”
蒲松堂手指一招,卧龍湖中心處那道水柱頂端的那方古印就橫空而來,落入赤腳中年人的手中。
赤腳中年人遙望遇龍河,朗聲道:“可敢随本座出戰?”
遇龍河一片安靜。
赤腳中年人嗤笑,“無膽匪類,還妄想成神證道?”
蒲松堂搖頭,平靜道:“各有志,不強求。”
赤腳中年人冷哼,“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蒲松堂輕歎,道:“城隍廟那位,會出手。”
赤腳中年人點頭,腳下一蹬,沖天而起,沒入雲霄之中,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河洛城中,城隍廟裏也有神彩射入天穹。
距離西山山腳不遠的樹林裏,有兩個長相被人諷刺爲歪瓜裂棗的家夥蹲在地上,縮頭縮腦地偷看天穹。
一個皺眉問:“不會有事吧?”
一個搖頭道:“頂多死人,翻不了天,出手的又不是那些老家夥,隻是一兩個棋子罷了。”
一個又皺眉問:“死人總歸是不好的,要不要出面談一下?”
一個又搖頭道:“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我自己去啊?怕打不過呀。”
“那就閉嘴。”
“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