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繃着的精神一松,身上的傷痛就如潮水般湧現,讓他一陣呲牙咧嘴,口眼歪斜。
“劉賬房,撐住啊,咱們到家了。”他低頭跟劉贊說話,生怕這家夥眼睛一閉就翹辮子了。
“我還死不了……停下!”劉贊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猛地使勁抓徐良的手臂,沉聲喝着,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徐良吃了一驚,急忙停下腳步,擡頭凝神看向前方,隻見一個魁梧青年擋住了去路。
魁梧青年五官粗犷,卻不顯絲毫狂野,反而是很憨厚老實的樣子。
徐良第一反應就想到曾幫陸桢解圍的挑糞大漢,不過那家夥是表面憨厚,内裏蔫壞,而面前這個魁梧青年則是屬于外表憨厚老實,内心也是淳厚沒有心機的通透人。
隻是,這家夥的血氣未免太恐怖了一些,站在那裏就給人一座山嶽般的壓迫感。
而且,怎麽看都是來者不善呀。
“什麽情況,敢在這裏堵我們,不是傻子就是大能,怎麽辦?”徐良小聲問劉贊。
劉贊依然是皮包骨的凄慘樣子,但是吃下一枚五行果晶也有一段時間,煉化得差不多了,嚴重虧空的血氣也恢複了一些,此時打量對面的魁梧青年一會,沉聲道:“外面來的人,應該跟周、陳兩家沒關系,很厲害,即使我全盛時期,沒用陰溟劍拼命的話,也沒有勝算。而且,我怎麽覺得是沖着你來的?”
徐良心頭一跳,皺眉道:“我又沒出去過外面,哪裏會得罪這家夥。”
劉贊神色凝重,魁梧青年的血氣幾乎可用江河來形容,澎湃驚人,顯然是無論體魄還是武道修爲,都已經超過了宗師境,很有可能是一位大宗師,自降修爲提前進入魚珠洞天的,于是說道:“你先問問,至少他沒有一來就動手,說明可以談。”
徐良點點頭,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對魁梧青年問道:“這位好漢,你爲何擋我去路?”
他的心裏慌如狗,連劉贊都說不用陰溟劍拼命的話不是此人對手,這家夥得多猛。打算等會見到不妙就祭出赤芒劍,偷襲肯定是偷襲不了的了,隻希望能擋住此人一下,如果擋不住……把劉贊扔過去?
似乎可以考慮,畢竟在江湖上,人形暗器傷人的例子不少。
此時,魁梧青年開口,聲音跟他的長相一樣,很粗犷,“你就是徐良?楊府那個家丁?”
劉贊轉頭看向徐良,意思是說,看吧,沖你來的。
徐良瞪了皮包骨的家夥一眼,心裏頭狂跳,對面這位猛人果然沖自己來的,可是他想來想去,也想不起來什麽時候得罪過這家夥呀。
難道我太優秀了,注定舉世皆敵?
“你認錯人了。”他搖頭否認。
看這位猛人的架勢,明顯是來幹架的,這時候不裝孫子就得挨揍。
魁梧青年爲人憨厚老實,但是不傻,此時盯着徐良,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張畫像,對比了一會,道:“你撒謊,你長得跟我手裏的畫像一模一樣,你就是徐良!”
什麽叫我長得跟畫像一模一樣?會不會說話?
徐良很想翻白眼,但是不敢,怕被揍。
他懷疑這家夥是不是個傻子,但是不敢流露出來半點心思,同樣怕被揍。
“好漢可否讓我看看你手裏的畫像?”他小心翼翼地問。
魁梧青年沒有猶豫,将手裏的畫像翻過去。
劉贊隻瞄了一眼,就歎了口氣,仿佛在說,小子别死撐了,畫的就是你。
徐良也很無奈,畫這張畫像的人顯然是對他太熟悉了,而且畫工了得,形神俱備,要是再上好色,他媽的簡直是活脫脫一張相片啊!
誰幹的?!
他暗自咬牙。
“既然是你,那就好辦了,我等你很久了。”魁梧青年輕輕一甩,嗤的一聲,薄薄的畫像紙竟然像鐵片一樣,切入旁邊的一堵牆壁裏,沒頂!
徐良心裏罵了一聲草,暗暗咽下一口口水,一本正經地搖頭道:“你誤會了,那畫像不是我,是我的孿生哥哥,我的名字叫馬良,神筆馬良聽過嗎?”
劉贊愣了愣,緩緩閉上眼睛,眼不見爲淨呐。
魁梧青年皺起那雙仿佛毛筆拖墨一樣留下重重的一筆的粗眉,歪頭看着徐良。
“是真的,我哥跟我爹姓,我跟我娘姓。”徐良張嘴就來,這種事對他來說,根本不用打草稿。
魁梧青年面無表情,眼裏有殺氣。
徐良有些緊張了,但是戲已開頭,隻能演下去,怎麽演呢?
他的目光落在劉贊身上,忽然靈機一動。
劉贊警覺,猛地睜開眼,死死地盯着徐良,内心深處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爹!”
一聲帶着悲憤,又夾雜着痛心疾首的呼聲傳來,讓劉贊這個劍道宗師一陣頭皮發麻,面對強敵,面對死亡也不慌的他,此時被喊得直發悚。
唉,一世貞操,就此掃了地。
徐良晃着閉眼裝死的劉贊,臉上充滿了自責和悲憤,對魁梧青年道:“好漢你看,這是我爹,因爲我哥突然失蹤,他卧病在床,無人照料,饑餓把他折磨成這樣了,你看看,要不是我今天去看他,他隻怕就駕鶴歸西了,我哥那個混蛋……唉,不說他了,好漢找他有事嗎?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不如你留下姓名住址,等他哪天回來,我讓他去找你?”
魁梧青年看了看“瘦骨嶙峋”的劉贊,又看了看徐良,臉上依然面無表情,冷冷地道:“你當我是傻子嗎?”
徐良差點要點頭了。
“我來次之前,就已經打聽過你,有人說你巧舌如簧,厚顔無恥,還貪生怕死,如今看來,果真如此。”魁梧青年神色不善,隐約有些惱怒。
徐良皺眉,小聲嘀咕道:“我的優點不止這麽少吧?”
魁梧青年的耳力何其了得,真要專注,一裏外的蚊蠅聲都能聽見,此時徐良的小聲嘀咕自然沒逃脫他的耳朵。
“你不知悔改,還沾沾自喜?”魁梧青年沉下臉,說話的語氣竟然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徐良納悶了,驚疑不定地問:“敢問好漢尊姓大名?”
魁梧青年哼了一聲,生氣了。
徐良真的被這家夥搞糊塗了,殺氣騰騰地攔路,以爲是來幹架的,結果說着說着就恨鐵不成鋼了,這是鬧哪樣?
又不是我什麽人,管我知不知悔改!
魁梧青年本身就是大智若愚的人,憨厚老實隻是他的本性,不代表他不夠聰明,此時觀人于眉,就知道徐良的内心在想些什麽,這可真是把他給憋壞了。
想到那個從小被寵壞,總愛惹事闖禍,在家在外都沒大沒小,習慣胡鬧不懂事的小妹已經被眼前這個混蛋欺負了,他心裏就是氣不打一出來,很想上去揪住那家夥一頓胖揍,可是小妹先前賭氣出走時撂下話了,他如果真打了眼前這家夥,就跟他沒完。
偏偏,他顧羽是一個寵妹狂魔。
可是,經過這短短接觸,他發現眼前這小子真的是個混蛋啊,這樣的人怎麽配得上小妹!
他恨呀,打又打不得,罵又不會罵,還要聽這小子滿嘴胡言亂語,簡直是不能忍。
越想,他心裏就越氣,最後真得憋不住了,闆着臉孔,對徐良道:“我是你大舅!”
蛤?
徐良沒反應過來,愣在那裏眨眼睛。
“臭小子,等我找到小妹,再來找你算賬!”魁梧青年恨恨地警告一句,然後沖天而起,最後落入城中某座大宅裏。
劉贊結束裝死,盯着徐良看了看,道:“小子,你睡了哪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