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寫的情真意切,還有好幾處墨迹模糊,好似曾數次下淚,寫了他之前如何不理解,如何嘲諷,如何禁兒子的足……然後又詳細寫了彩衣會的盛況,以及諸般感想。
這封信不能說大不敬吧,反正也差不多放飛自我了,所以呢,反而顯得格外真誠。
太子心說不愧是老狐狸,臉上卻笑道:“連有過節的人都能折服,玥兒也确實稱的上七竊玲珑心了。”
明延帝亦笑道:“确實。”
他轉頭問顧九行:“玥兒回不回來?”
顧九行急躬身回道:“回皇上,說是初四那天,小殿下就收拾了往這兒走呢!”
明延帝笑道:“大熱的天兒,也難爲她了,不過這肯定是沖着餃子這倆娃娃,要是隻有朕在這兒,定是理由一堆,懶的動。”
太子笑道:“那也不一定,兒子看玥兒還沒長大呢,對着小孩兒也不像個當娘的,隻怕倒是挂念父皇的多。”
兩父子正說着呢,就聽人報說晏時玥進了行宮,然後直接回了長樂殿。
回長樂殿倒是正常的,畢竟一路趕過來,要回去洗澡換衣服。結果明延帝和太子這邊一件事情還沒說完,就聽人報說晏時玥過來了。
太子笑道:“兒子就說玥兒定是想念父皇了。”
明延帝呵了一聲:“這必定是有事兒。”
然後就叫進了。
晏時玥頭發還濕着,隻用帕子随意一系,見到明延帝,就跑過來抱着他胳膊:“阿耶!”
明延帝嗯了一聲。
然後她就噎住了。
其實是怎麽回事呢?她臨走之前,去了宮裏一趟,想跟皇後說一聲。
正好下頭剛剛交了秀女清冊過來,她一時好奇,就随手翻了幾下。
選秀的标準,其實曆朝曆代都差不多,大晏秀女年齡是十三歲至十七歲。
她從來不是聖母,她一向的行事準則,就是不破壞大規則,可是……别的都還好說,十三歲什麽的,真的太造孽了,怪不得這個時代有很多生孩子死了的,身體都沒發育好,根本承受不了。
可是她才說了個開頭,就叫皇後厲聲斥了。
皇後向來明慧通透,不是拘泥規矩的人,可是這事兒,怎麽說呢,是父親後宅的事情,是長輩的内闱私事,身爲子女,絕對不能插手這種事……連聽都不應該多聽的。
這是大規矩,原則問題。
道理她都懂,可是不說,她心裏實在過不去這個坎兒,怎麽也得試一試才好。
她摳着明延帝的衣角,不知道怎麽說。
明延帝本來心情還挺輕松的,還給了太子一個眼色,意思是“朕就說她有事兒吧!”
結果一看她這個樣子,明延帝不由訝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玥兒?怎麽了?”
晏時玥還是不吭聲。
太子看了看,便笑道:“兒子去問問,是不是霍祈旌欺負玥兒了?”一邊說,一邊就拱了拱手出去了。
明延帝輕輕摸摸她頭發:“有話就說。”
她小聲道:“阿耶,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也不知道怎麽跟阿耶說。”
明延帝道:“說,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她道:“阿娘罵我了,不叫我說。”
明延帝點了點頭:“阿耶叫你說。”
她遲疑了一下,低頭摳着他袖上的繡花:“我偷看了秀女清冊……阿耶,十三歲太小了,還是小孩兒呢,能不能把秀女年齡長一長,哪怕到及笄呢……阿耶,年齡太小了,生孩子很容易死的,這麽小就離開父母,我覺得很不人道……”
她嘀嘀咕咕,明延帝一直沒說話。
她擡頭看他,明延帝就跟她道:“這個事兒,不是你該管的,知不知道?”
她低下頭,“我知道。可是,”她拉着他袖子,含淚求道:“阿耶!”
“嗯,”明延帝道:“朕知會皇後,不挑那些就是。”
晏時玥大喜,抱住明延帝,就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阿耶最好了!我最愛最愛阿耶了!”
她喜滋滋的走了。
明延帝看着她的背影,搖了搖頭,歎道,“朕晚說一句,估計又得跟朕鬧騰,這種事情也敢管!唉!”
顧九行急笑道:“皇上,小殿下說的時候爲難成這樣,她心裏知道輕重呢!”
“那倒是。”明延帝半晌道:“但還是該打!先記下!”
晏時玥回了長樂殿,太子正跟霍祈旌練武。
晏時玥過去看了看孩子,剛才回來的時候還在睡,這會兒已經醒的挺精神了。
于是就抱過來啃了好半天。
太子練完一場,全身是汗,過來笑道:“這又是什麽事兒,求的阿耶答應了?”
晏時玥笑道:“不能說。”
太子也沒追問,隻道:“這趟回去,就該選秀了。”
雖然知道隻是湊巧,畢竟最近的大事兒就這些,但是晏時玥還是有點小心虛,低頭沒回答。
太子看了看她,道:“安王府也在指婚之列。你上上心。”
什麽意思?
晏時玥等太子走了,就叫了人來問了問。
别人都不知道,倒是唐秀聽褚甯遠說了一嘴,好像最近晏時荼跟一個小娘子見過一面。但是是誰,他沒說。
晏時玥頓時就緊張了。
孟敏性子面乎,晏成淵又一般不管後宅的事,晏時荼人又傻乎乎的,要是攤上個厲害兒媳,那就完了,家宅不甯有木有!
晏時玥趕緊叫人去叫晏時荼。
晏時荼跟着霍祈旌在羽林軍中,一樣輪值,一樣練兵,還挺樂在其中的。
她一叫,晏時荼就過來了,穿着親兵常服,笑着道:“玥兒,你回來了?”
晏時玥把他揪過來,按着他問:“聽說你最近跟一個小娘子走的很近?”
晏時荼臉一紅:“哪有,沒有啊。”他不好意思的撓頭:“就是湊巧碰上了,就那一回……咳咳,一兩回。”
一看他臉紅,她就更緊張了,問:“是誰?”
他道:“不知道。”
她說:“什麽?”
晏時荼道:“我沒問是哪家的,我好好的問人家是哪家的幹什麽?”
“哦,”晏時玥冷酷臉道:“這趟回去,要選秀了你知道不?你都二十的人了,你以爲不會給你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