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麽?”潘斓冷笑道:“我怎麽聽說,在二門那兒,同你阿娘說了好一陣子話?是不是跟你阿娘訴苦了?覺得侯府待你不好?”
“沒有,沒有!”晏容華急道:“我怎麽敢!”
“呵,”潘斓冷笑:“是啊,安王爺不幫你撐腰,殿下連見都不見你,你跟你那個寡婦娘說再多,她又能怎樣!”
晏容華急道:“我真的什麽都沒說!”
潘斓放下書站了起來。
她吓的連連後退,潘斓笑着道:“我沒不叫你說,你想說就說啊!說你欲.求.不滿想男人了,說你夫君喂不飽你……”
他微笑着低頭,宛似耳語:“可我這個夫君,可是你處心積慮算計來的,當時是誰對我說……小郎君溫潤如玉,白日一見,便入了妾夢……哈哈哈哈哈!”
他尖細着嗓子,學她說話,着實有些恐怖,晏容華汗毛直豎,徒勞的由着他扯開衣襟,一腳踩了下去。
晏容華慘叫了一聲,猛然掙紮了一下,淚如雨下。
孫氏得了五十兩銀子。
但她怎麽說也是王府的兒媳婦,平素孟敏時常接濟,又有月錢在手,董氏雖然刻薄,看在孟敏的份上也不會太過份,一輩子錦衣玉食,如今……這五十兩銀子又能花多久!
所以隔了幾天,她又來找晏容華。
晏容華隻得當了首飾,給了她四十兩。
花了幾日便沒了,孫氏隻能又來了。
這一回,晏容華直過了一個多時辰才出來,急道:“阿娘,又有什麽事!”
孫氏哭道:“阿娘又沒銀子了,鋪子裏也要用銀子啊!四十兩能花多久!你也替阿娘想想啊!”
晏容華閉了閉眼:“你去找大伯娘借一些。”
孫氏急道:“她怎麽可能借我,我若去,她必定要說,叫我去找孟敏!可我怎麽敢去……”
晏容華道:“你有好幾間鋪子,先賣一間啊!”
“不行啊!”孫氏哭道:“我一個寡居的婦人,鋪子就是傍身的底氣啊!這怎麽能賣呢!”
晏容華急道:“二伯娘不是給了你這麽多的好衣裳?這個總不能也叫人偷了?你當上幾件,應個急也好啊!”
“不行啊!”孫氏仍是哭:“我若當衣裳,下人不就知道了,以後叫我如何管束下人!”
晏容華有些暴躁:“那你說怎麽辦!”
孫氏抽泣着,小心翼翼的拉住她手:“華兒,我隻有你一個女兒,你怎麽說也是嫁了侯府,當年也給了你不少嫁妝,阿娘也不多要,你先給我二百銀子,我先應付過這一着再說。”
晏容華靜靜的瞅着她。
這可是她的親娘,這一趟一趟的,是要逼死她麽!
她的嫁妝都叫潘斓抓着,她動五十兩都小心翼翼,哪有二百兩給她!
上天爲何要這麽待她?娘家不但幫不了她,還要害死她?
晏容華看了她許久,忽然溫柔下來:“阿娘,你先回去,我抽個時間,回去找你,我們再細說。”
孫氏一怔,“那現在……”
“現在不方便,”晏容華道:“我明兒就回去,你先多捱一晚上。”她推了推孫氏,撒嬌似的:“阿娘先回去。”
然後她轉身就走了。
孫氏期期艾艾的看着她,沒奈何,隻得轉身走了。
晏容華第二天,果然回了府。
孫氏一見她就哭哭啼啼,晏容華安慰了她一會兒,附了耳,低聲道:“阿娘,我有個主意。”
她向來聰明有主意,孫氏就道:“怎麽?”
晏容華道:“原本這件事情确實很嚴重,但二伯娘善良心軟,與阿娘你,又是多年的好姐妹,再說了,如今晏時玥平安無事,當年的事情,心中的怨恨,自然就少多了,阿娘隻想想,當年可是晏良籌把人給弄丢的,現在晏良籌,不還是挂着一個晏家義子的名頭麽?”
孫氏不由得點頭:“對。我兒說的對。那現在該如何?”
晏容華道:“想叫二伯娘原諒你,一般的法子是不行了,我想,阿娘可以假意尋死。”
孫氏打了個寒噤:“尋死?”
“對,假裝尋死,”晏容華道:“你先在房中挂個繩,假裝要上吊,然後我去承平王府,去請二伯娘……她若是來了,我就在外頭問一聲,我說,阿娘在嗎?二伯娘來了!”
她句句咬的十分清楚,看着她:“就這句話,然後阿娘趕緊假裝上吊,我跟二伯娘進來,剛好把阿娘救下。若是二伯娘沒來,我就什麽也不說,我們再想别的辦法。”
孫氏有些猶豫:“這樣,能行麽?”
“沒有别的法子了,隻有這一個辦法了,”晏容華輕聲道:“阿娘,不然,得罪了晏時玥,又得罪了孟敏,手裏沒有銀子,阿娘,你難道想以後都吃糠咽菜麽?”
孫氏不由苦了臉。
晏容華柔聲道:“阿娘放心,隻是演一場戲,我與二伯娘立刻就進來了,不會有事的。”
娘倆細細的商量妥了,晏容華便去承平王府請孟敏。
孫氏弄了辣椒來,将兩眼都揉的通紅,然後把屋檐上打了條帶子,系的緊緊的,她站在凳子上,一手抓着繩子,忐忑的等着。
很快,她就聽到了晏容華的聲音。
然後她道:“阿娘在嗎?二伯娘來了嗎?”
晏容華說,做戲要做真!
孫氏一聽到這聲“二伯娘”,便是一咬牙一閉眼,把頭往繩中一套,一腳踢翻了凳子,整個人挂了上去。
外頭,孫氏的婢女道:“夫人在呢,二夫人沒來啊!”
晏容華清楚的聽到了咕咚一聲。
她咬緊牙根,對婢女道:“我知道了,我進去瞧瞧,你忙你的。”
最近孫氏不對勁,婢女也不敢往上靠,便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晏容華進了房,抖着手關上門,快步轉過屏風,就見孫氏挂在屋檐上,兩眼暴凸,拼命的想要說些什麽,卻根本說不出來。
晏容華一時淚如雨下。
她拼命抑着聲音,顫微微的跪下,沖着孫氏慢慢的磕了幾個頭。
對不起,對不起阿娘,你别怪女兒……女兒也是不得已的。
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都死要好!
如今已經是絕路,唯一的辦法,隻有置之死地而後生。
孫氏确實做下了錯事,她該死,可是,她那時隻是一個小小的嬰孩,怎麽都怪不到她頭上去!
一個人活着的時候,恨不得她去死,可是真的死了……那怨恨也就随風飄散了。
孟敏心軟,必定不會再對她多所苛責。
而晏時玥十分講理,也不會再怪她。
再說了,是晏時玥叫人拿光了孫氏的銀子,孫氏等于是被她逼死的!晏時玥這個人,向來十分重視生命,她就算嘴上不說,心中,也定有幾絲愧疚。
而如今,這幾絲愧疚,就是她唯一的生路了!
晏容華一直看着孫氏沒了掙紮,這才緩緩的拭了淚,轉身出去,對婢女道:“阿娘哭的睡着了,莫要打擾她,等晚上再說吧。”
婢女應了一聲,晏容華這才掩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