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在桌上畫了個圖形:“隻有讓社會資源,徹底的循環起來,才能夠更好的發展,這個效果,是一個陽光一樣,放射狀的,不斷向外擴展的,你明白嗎??也就是說,例如你,許問渠,你參與進來,你的家人,朋友也會參與進來,而家人朋友,又有家人朋友……”
霍祈旌進來的時候,她正雙手按着桌案,說的眉飛色舞。
霍祈旌習以爲常,先拿起桌上的軍令狀看了看,然後就過去了。
晏時玥一眼看到他,立刻把凳子讓了出來,随手幫他盛了一碗粥,遞了筷子,然後把大理寺卿面前的兩盤菜,都移到他面前,一整套動作,無比的行雲流水理所當然。
大理寺卿無言的看着她。
霍祈旌默默低頭吃飯。
晏時玥續道:“總之,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你就給我寫個這樣的折子。”
許問渠停下筷,仔細的想了片刻,點點頭。
晏時玥就繼續道:“除此之外,我還要一篇文章,就類似上回那種告學子書那樣,來個告天下書什麽的……這個主要的意思是……”
她忽然咽住,看了看左右:“這個等你吃完我們再說吧。”
曲斯年道:“相爺,這個告天下書,難道不是打算通傳天下的?那我們難道不是天下人?”
晏時玥哼了一聲,把手肘擱在霍祈旌肩上,把玩他武冠上的鶡毛,一邊道:“這裏頭蘊含着我當官的大智慧,我怎麽能随便傳授給别人?”
即便在這種情形之下,諸人都不由得噴茶。
連大理寺卿都忍不住道:“要說相爺旁的事情,臣是歎服的,但唯獨此事……臣對相爺,咳咳,并無太多的認同。”
晏時玥道:“大勇若怯,大辯若讷,大智若愚,大……大智慧若橫沖直撞!”
太子無奈的笑言:“不說最後一句,還像那麽回事兒。”
但不管他們怎麽問,她就是不肯說,大理寺卿向許問渠拱手道:“許大人寫完之後,千萬摹上一份,我等可以先睹爲快。”
許問渠笑應了。
晏時玥就過去跟太子坐到一起,道:“阿兄,我給你薦個人,那個司度員外郎,叫包拯的,機敏善察,你可以用用。”
太子問:“你與他熟?”
“其實也不熟。”晏時玥道:“就是感覺他這個人蠻正直蠻厲害的,你用用看看,不用管我的想法。”
太子點了點頭。
霍祈旌很快吃完了飯,走過來,把手按在她後頸,她回頭看他,就見他嘴角微微翹了翹,兩人就這麽無聲的對視了一眼,然後他就大步走了。
太子半開玩笑的歎了口氣:“真是一切盡在不言中啊!”
那邊許問渠吃完了,道:“相爺,去哪兒?”
晏時玥剛才沒注意,一擡頭發現陳閣老、左都禦史、大理寺卿都已經走了,這會兒室中已經隻餘了太子、曲斯年和許問渠,就道:“他們都走了,那我們就在這兒寫吧!”
許問渠點了點頭。
其實晏時玥倒真不是故弄玄虛,主要是有的她也拿不準,想跟曲斯年和許問渠商量一下。
她就說了說她的想法。
總體來說,首先她需要人,要選拔人才,爲之後的“國營”做準備。
其次,還是通商,她想号召更多的人參與進來,畢竟多元化才是取勝之道,而且這種事情呢,參與的人越多,才會有更多的人打消疑窦,也跟着參與進來,滾雪球一樣。
要知道,士農工商,商賈被視爲賤業,這就注定了,很多有能力的人,并不想投身商賈之事。這就與她想要高素質人才這個要求相悖。
但是,如果她想提高商賈的地位,在這個士大夫階層占據話語權的社會,一旦提出,一定會受到極爲強烈的抨擊和反對,這并不是她想要的局面,她從來不願“逆流而上”。
所以,她想以“國營”作爲契機,創造出一個理念,就是那種“我經商亦是在報效國家”的理念。然後她将其稱之爲“貿易家”。
從操控人心這方面來說,其實就是一種洗腦,但也并不是假話,隻是美化及拉升了而已。
晏時玥道:“我不想激起讀書人的反對,我反而想吸引更多的讀書人加入。我想要寫出那種‘在不同的領域各自榮耀’的感覺,就好比廚子不會跟繡娘比,因爲兩者沒有可比性,就是這種感覺。”
三個人都靜靜的聽着,包括太子。
然後曲斯年道:“商賈與貿易家,有何不同?”
晏時玥道:“商賈唯利是圖,貿易家則有所爲、有所不爲,商賈心中隻有錢财,貿易家心中有國,有百姓,有公理,有正義,有底線,需要承擔相應的社會責任,在大方向要與朝廷保持一緻。”
曲斯年輕聲歎道:“很難。”
“很難也要去做啊!”晏時玥道:“我們可以向着這個方向去努力,你要明白,心懷善心的商人并不少,隻是,這種人,在很多人的觀念中是傻子,他們做的一點都不理直氣壯。我們需要做的,首先是要把這個認知,這個輿論給扭轉過來,讓大家以此爲榮,樂于這麽做。”
她轉頭看着他,忽然認真道:“斯年,你頂碗頂的真好。”一邊說着,就把茶碗放在了他發髻上。
曲斯年張大眼晴看她,一動不敢動。
晏時玥道:“我想讓你明白,鼓勵,贊揚,都是一種引導。”
“下官懂了,”曲斯年誠懇的道:“所以,相爺能把茶盞拿下來了嗎?”
她意味深長道:“帽子戴上去了,就不那麽容易摘了。”一邊說着,一邊擡手拿了下來。
許問渠若有所思。
其實要論起把控人心,太子和曲斯年都是高手,隻怕就連不擅長此道的許問渠也比她強。
但是她的理念,卻是遠高于其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