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點了點頭:“在庫銀未重鑄之前,你那個秤也可以用一用,庫兵進出都稱一下份量,自然不會有挾帶……說起來,谷道挾銀,也實實夠匪夷所思的了。”
“财帛動人心,”晏時玥道:“人員管理,開庫的手續,也得好生改改才是。”
兩人一邊說着話,飯也擺了上來。
四皇子往旁邊一坐,一邊又想起來問:“你真的給父皇立了軍令狀?”
晏時玥一邊喝粥,一邊比了比他手肘壓着的那個盒子,四皇子趕緊移開手臂,打開看了幾眼,愕然道:“居然是真的,你爲何要寫這個?”
她懶洋洋的答他:“因爲我是相爺啊,在其位謀其政,爲君分憂,不是份内之事?”
四皇子道:“爺是正經問你!你要賺錢可以,爲何要寫這個?還讓父皇用印?你就不擔心做不到麽?萬一三年之後做不到,你要如何收場?”
晏時玥看了他一眼:“我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從沒想過‘做不到’這種事,讓阿耶用印,正是爲了給自己一點壓力。再退一步說,就算真有什麽不可抗之力,我真的沒做到,我也樂意認罰。錢是什麽,千金散盡還複來啊!拿我的銀子買我爹高興,這比買什麽都有價值,不是麽?”
四皇子不由默然。
晏時玥看了看他。
四皇子道:“爲何這麽看我?”
她道:“四兄啊,我記得當年我頭一回見你,你非常嚴肅的問我,你說,‘爺一直想不明白,當年秦州天花之疫,你如何敢拿一縣之人的性命冒險?’”
她定定的看着他:“如今,你尋根究底的脾氣沒有變,爲何,你所疑惑的方向,卻變了呢?”
四皇子猛的一怔。
看着她黑白分明的那雙眼,他一時竟覺得無所遁形。
他張了張嘴,卻也沒能說出什麽,把軍令狀往桌上一壓,便大步出去了。
晏時玥吃過飯,就溜達着出門,在宮裏随意找了一根小欄杆,盤膝坐着思忖,并不知這一幕看在後妃眼中,幾乎是神仙的明證了。
連太後都聽說了,過來遙遙看了幾眼,一邊還叮囑諸人:“福晏與我們這幹人不同,千萬莫要擾了她,誤了大事。”
晏時玥一無所知。
她現在很習慣霍祈旌教的那種呼吸法子,這麽坐上一會兒,腦子會格外清醒,把事情在腦子裏通盤捋了一遍,她才跳下來,一邊問:“許先生現在在哪?”
微欣急回道:“聽說跟太子殿下去查辦庫銀案了,都在戶部衙門。”
晏時玥點了點頭,就吩咐備馬,然後微欣道:“皇後娘娘叮囑了,不許你騎馬,說是頭三個月一定要小心。”
“放心啦!”晏時玥掐了一把她的臉:“小微欣,乖乖兒去備馬。”
微欣隻好去了,晏時玥騎上馬去了戶部衙門,守門的是青未了,一見她,便迎上來施禮,一邊小聲道:“恭喜師娘。”
晏時玥嗯了一聲。
青未了道:“師父不在,去見駕了。”
晏時玥道:“我不找他,我找許先生。”
青未了就找了兩個親兵送她過去。
太子他們空出了一間屋子當臨時辦公室,這會兒正在吃飯,看着比廊下食還要簡陋。
一見她過去,其它人趕緊起身見禮。太子道:“你怎麽來了?吃過飯沒?”
晏時玥道:“我剛起來,剛吃過早飯,你們吃,我找許先生。”
結果一看許問渠不在,太子道:“你要寫折子?去集賢殿随便找個人幫你寫就成,這會兒這邊戾氣重,你也不怕沖着了。”
晏時玥都樂了:“大兄,你還懂這些事情啊?”
太子瞪了她一眼。
曲斯年站起來道:“相爺,下官幫你寫吧。”
“那不成。”她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我的作品風格必須統一!”
曲斯年不由扶額,太子也道:“你的作品?全天下都知道那不是你寫的!難道将來許清入閣拜相,還要幫你捉刀寫折子不成?”
卻聽身後有人笑道:“多承太子殿下吉言,臣若将來真有那麽一天,也仍以給相爺寫折子爲榮。”
晏時玥一回頭,就見許問渠和大理寺卿正走進來,兩人一齊拱手施禮。
晏時玥道:“免了免了,你們趕緊吃飯!”
一邊又向太子道:“我不會耽誤許先生太多時間的!他寫東西嗖~~就寫好了,很快的。”
太子無奈的道:“孤還能擋着你不成!”
他又問她,“你當真立了軍令狀?”
晏時玥點點頭,那盒子就在微欣手裏拿着,她就拿上來給太子看了看,太子看完,無言的摸摸她頭,什麽也沒說。
許問渠幾人也都看了,晏時玥也沒叫收起來,準備給更多的人看,畢竟她要賺錢,是要有舉措的,知道這個的人越多,反對的人就越少。
許問渠一邊吃飯一邊道:“相爺,你要寫什麽折子,不如現在說說,等我吃完就可以寫了。”
幾人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覺得這話實在是好沒分寸,拿相爺的倚重當什麽?
晏時玥卻毫不猶豫:“好。”
她就自己搬了個凳子過去,跟他道:“先生,首先,我要一個折子,我想請旨,在戶部四司之外,加設一個‘司貿’,或者别的什麽名字也成,反正就是這個意思吧,然後這個‘司貿’專管國營行業。”
旁人就想開口詢問,太子擺手止了,垂目靜聽。
晏時玥道:“何謂國營呢?就是由國家去組織,去運營,收入歸屬國家。當然,并不是與民争利,而是專門經營一些比較‘大’、比較‘重要’的東西。例如水泥,就可以由國家去運營,還有後續,我也會做很多類似的東西。”
“除此之外,還可以涉足一些比較‘敏感’的區域,例如之前我們與漠北的通商?例如之後我們也可以與喀喇汗或者其它國家通商……賺自己國人的錢難免手軟,要賺這些人的錢,就完全可以磨刀霍霍了。”
左都禦史忍不住道:“相爺,這是否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