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是很忙的,很快就是添妝禮。
晏時玥這一邊,太後、明延帝、皇後天天沒事就賞點兒,好東西多的是,她自己手裏還攥着商業帝國,然後承平王府、孟家都給了不少,嫁妝一擺出去,一排大箱子,俱是上等的花梨木,簡直要閃瞎人眼。
到了添妝的時候,她在前朝、後宮、後宅、民間……哪一處都能搭的上,一整天來添妝的人就沒停過,而且送的全都是重禮,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皇後也親自過來了一趟。
晏時玥的臉都要笑僵了。
雖然大部分的人,都是孟敏去應付,但也總有需要她出來露個臉的,一輩子就這麽一回,實在不好意思偷懶。
而來的人,那震驚更是壓都壓不住。
不是說殿下病的快死了麽?
看看這氣色,粉白酥香的,可不像啊!
不是說殿下兇名在外麽?
看看人家嬌俏軟糯的,你們說的虧心不虧心啊!
再說說這嫁妝,幾百年沒聽說這麽瓷實的,别人家一副頭面就能算一盒,她這個,四副頭面還塞珠寶才算一盒……說一句富可敵國也不爲過!
來的婦人們,被叮囑的打探之心,全都變成了羨慕嫉妒恨,酸水骨嘟骨嘟的往外冒。
回到家中,還有不少人感歎:“真算起來,二百擡都打不住吧?比當年太子妃出嫁還風光呢!哎呀呀,那珠光寶氣的,簡直要閃瞎人眼!”
然後就聽到了自家爺們的咆哮:“蠢貨!我叫你去看殿下的!你看珠寶箱籠做甚!”
催妝之日,十裏紅妝。
親迎之日,風和日麗。
晏時玥難得的有點兒緊張,一大早起來,就來回的在屋裏轉磨。
喬氏、唐秀、太子妃、四皇子妃和五皇子妃,全都來了,各自發了棍子。
然後就是穿喜服,梳妝……一直到傍晚,才聽到外頭傳來了迎親的聲音。
這個時候,就看出人緣的重要性了,這時候的風俗,迎親就跟搶親一樣,動辄百十口子人,全是壯小夥兒。一路過來,圍觀的人山人海,來吃酒的賓客也都出來看熱鬧。
随即,霍祈旌的聲音,隔着大門,朗聲道:“賊來須打,客來須看,報道姑嫂,出來相看。”
太子妃自重身份,不好跟着鬧,而四皇子妃平日裏嚴肅的很,沒想到玩起來也挺瘋的,就朗聲答道:“不知何方貴客,侵夜來至門停?”
“本是長安君子,故來參谒,聊做榮華,姑嫂如下,體内如何?”
“庭前井水,金木爲欄,姑嫂如下,并得平安,公來此間,未知如何?”
裏外一問一答,來來回回許久,四皇子妃才終于道:“請君下馬來。”
然後新郎官兒開始吟詩。
再然後……喬氏唐秀幾人,就提着棍子出去了,一齊暴打新郎官,這叫做“弄女婿”。
本來這個環節,新郎要挨打要躲閃要求饒,才會熱鬧,但霍将軍根本不會……他起先閃的嗖嗖的,喬氏幾個弱女子,根本打不着他,後來褚甯遠一看這樣不行啊,立刻倒戈,一招手,幾個人一齊把他摁住。
然而棍子打過來,霍将軍根本不痛不癢,默默的承受……
喬氏幾人就往旁邊打,褚甯遠一行人也很配合,大呼小叫……終于把這個環節給過去了。
晏時玥坐在房裏,微欣微帛輪番的出去看了,然後回來跟她說。
晏時玥聽的直樂。
不過說真的,這成親也太麻煩了。她本來還滿心期待,一有人來,就狐獴一樣伸長脖子等着,到現在等的都快睡着了,幾斤重的頭面頂一天試試?
又等了許久,她終于聽到一連串腳步聲響,窗下,霍祈旌背起了催妝詩。
後頭百十個羽林軍雷一般嚷嚷:“新娘子,催出來!新娘子,催出來!”
晏時玥站起來,擡腿就想往外走,琳琅一把拉住:“你等等!”
“嗯?”晏時玥問:“他都來了,還要等嗎?”
外頭不少人聽到了,頓時轟然大笑……還有人高聲道:“新娘子急着出門兒呢!”
霍祈旌滿臉是笑。
他盯着門口,百十個人又意思意思的嚷嚷了一會兒,終于見到屏風後人影浮動,新娘子出來了,還依稀往這邊偏了偏頭。
霍祈旌一下子就笑出來。
然後被人揪着行了奠雁禮,再拜别父母,蓋上蔽膝,上了婚車……
一路上,數不清的“障車族”說着吉祥話兒,攔着車子,這邊不但要酬答,還要送出牛羊布帛種種……因爲福娘娘太受歡迎了,一路上的障車族就沒停過,短短的一程,都不用繞路,就走了個把時辰。
到了國公府,還有婦人幫忙拿着席子鋪路,這都是羽林軍将領兵士的家眷,她一邊走,就有人把後頭的席子拿過來,再鋪到前頭,這叫傳氈。
然後還要“弄新婦”、“坐帳”、“合卺酒”……
順便,她才知道,原來新娘的卧席,居然是鋪在室内西南角的……
反正等到一系列折騰完,晏時玥心裏啥羞澀啊浪漫啊緊張啊,全都沒了……這麽一大套流程也太麻煩了,身體稍微嬌弱點的都受不了。
把人都趕下去之後,她第一句話就是:“成親好累啊!”
他嗯了一聲,就這麽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笑容越來越大。
她正小臉兒微紅的等着她家新郎官說些什麽……他就一口吹熄了燭火,毫不遲疑的大步過來,一把摟住她,就開始脫衣服,動作利索的就跟搜身一樣。
喵喵喵??
這可真夠霍祈旌的。
幹脆利落直入正題,根本就沒給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啥的……留半點時間。
對他來說之前的禮儀應該都屬于準備工作,吃肉才是正題。
果然小說裏都是騙人的,啥洞.房.花.燭啊!一點都不甜蜜。
不,也沒有騙人吧……長度硬度熱度什麽的,好像全都沒有騙人。
新房中紅燭高照,良宵苦短。
新房外酒宴初起,熱鬧非凡。
因爲男方沒有長輩,所以隻能把許問渠請去,在國公府主持大局。
霍祈陽年紀尚小,與他一起來回支應,四個徒弟、羽林軍相熟的幾個将領,分開各處照應。
一直喝到月上中天,客人紛紛散去,連許問渠都醉的搖搖晃晃。
青未了始終保持清醒,一邊指揮着人收拾,一邊親自扶着許問渠回房。
許問渠醉酒之後,異常安靜,青未了給他灌下了醒酒湯,脫了鞋子,扶上榻,在桌上留了茶,這才悄悄關門出去,人都走到窗下了,卻聽到了一聲悠長的歎息:“玥兒……”
青未了猛然一頓。
他迅速看看左右,又在窗下站了一會兒,可是房中一直從容洗練的書生,再也沒發出半點聲音,好像之前這一聲,不過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