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含笑對視,旁若無人。
甲和同情的看了許問渠一眼:“許先生,你自己吃吧,最近都這樣。”
許問渠笑了笑,繼續低頭,慢條斯理的吃着。
天色漸黑,長安城街道寂靜無聲,隻有打更人拖的長長的聲音:“關門關窗,防偷防盜……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二更了,太醫張曉成已經睡了,窗上卻傳來了輕輕的兩下叩擊。張曉成微微一凜,張開眼睛,神色掙紮,卻仍是很快下榻,推開了窗子。
窗外的人一身黑衣,輕輕躍入,平靜的道:“張太醫可想好了?”
張曉成沉默不語。
黑衣人從懷中取出幾張銀票,放在桌上,然後緩緩的推過去:“隻是幾句話,就是一萬兩銀子,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便宜的買賣了……更何況,沒有人會知道是你說的。”
他的聲音壓的低低的:“但你如果遲遲不說,我一趟一趟的過來找你,難免會被人知覺。到那時候,誰知道你說還是沒說?你一百張嘴也辯不清楚。”
張曉成微微捏緊了拳頭。
他自從被皇上給了福晏殿下,就一直待在福晏府,爲福晏殿下調理身體,相當于一個府醫。晏時玥的情況,的确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可是,爲何會忽然有人來買她的消息?之前可從來沒有過。
張曉成終于低低的說了一句話。
那人精神一振,點了點頭,翻身躍出了窗子。
張曉成迅速将桌上的銀票收起,掩入了懷中,躺倒在榻上,心卻砰砰的狂跳了起來。
隔了幾日,是淳王妃兒子的百天宴。
這種場合,孟敏是肯定是要去的,晏時玥因爲這趟出去,與淳親王關系改善,也送了禮。
她想不去吧,又怕淳王妃這個人神經兮兮的,會欺負孟敏,去吧,又實在不喜歡這種場合。
但她最終還是不放心,決定陪孟敏過去。
兩人到的很晚。淳王妃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淳親王的叮囑,倒是不算太過份,隻陰陽怪氣了兩句就算了,隻是看她話裏話外的炫耀,沒有福娘娘送子也得了兒子什麽的……
晏時玥想着那個猜測,心情略複雜。
宴會上基本就是各家婦人聊各自的兒子,因爲皇後之前那番話,倒是沒人敢來求子了。
當然也少不了有人跟她搭話:“殿下,霍家可是數代單傳,這都多少年了,才頭一回有了次子……殿下将來,也要努力才是,最好能一舉得男。不過好在殿下是福娘娘,可以給自己送子,多送幾個,怎麽也不能比咱們這些俗人還差……”
晏時玥瞥了她一眼。
她說這些,肯定不安好心。
但是她倒是提醒了她。她都快忘了霍家也是代代單傳的了,甚至直到現在,還有人說霍祈陽是災星,刑克六親,所以霍家才隻餘了他們兄弟二人。
霍祈旌這麽想要孩子,每次抱着她都嘀咕孩子,想來也是家族心理陰影很大了。
那人嘀咕了一番,見她一直不接茬兒,終究不敢太過份,就消停了。
隔了一會兒,卻有人過來,說淳親王有事請她過去。
晏時玥正待的煩悶,看孟敏這邊沒事,就跟着過去了。
淳親王在外頭等着她,遙遙就拱手道:“相爺。”
晏時玥點了點頭,淳親王道:“犬子小小百日宴,驚動相爺大駕,蓬荜生輝。”
她又點了點頭。淳親王與她相處過,知道她的脾氣,也不過多寒暄,就道:“恰好有事要跟相爺說,咱們借一步說話?”
晏時玥道:“你今天是主人,應該也不得閑兒,要是事情要緊,就在這兒說吧,要是不要緊,改天再說?”
淳親王笑道:“多承相爺體諒,那就在前頭略坐坐。”
他帶着她,沿着回廊出去,走不多遠,晏時玥就覺得溫度直線下降:“你家怎麽這麽冷啊?”
淳親王含笑指了指前頭:“家裏有個寒潭,夏日裏連冰都不必用,但一到冬日就冷的很,所以一到冬天,下官就帶着妻小去東邊住,也就這幾日就預備搬了。”
他含笑回頭看她:“相爺可要去看看?下官這兒的臘梅花能開半年,也算是都城裏的一處景緻了,方才他們才來看了一圈,也不知寫了多少詩句出來。”
晏時玥有點好奇,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過去瞧瞧。
越是臨近寒潭,越冷,但一出院門,眼前豁然開闊,确是叫人心曠神怡。
這寒潭挺大,幾乎是一個小湖,湖邊開滿了黃色的蠟梅花,湖上有橋有亭,還有做成蓮葉形狀的木樁,如同梅花樁一樣錯落排列。湖邊還有木屋,簡直像是從錦繡富貴處,一下子走進了桃源一般。
晏時玥啧啧贊歎,淳親王十分得意,背着手矜持的道:“也還好,落雪時景緻更盛,相爺若有興緻,到時可以來此煮茶賞雪。”
那就算了吧,怪冷的。
淳親王笑道:“下官還曾在此畫過幾幅畫,若相爺不嫌棄,可以贈予相爺一副。”
他就帶她往湖邊走:“不如就在此坐坐吧,我叫下人送茶來。”
晏時玥無奈的扶了扶額。
但她今天參加内宅婦人的聚會,甲和他們都在外頭等着,她身邊隻帶了微帛,而且這才十月的天兒,誰會想到這麽冷,她連披風也沒帶。
好在進了書房之後,就暖和多了,淳親王在小茶爐上煮茶,也有了點熱乎氣兒。
倒了茶來,她雙手捧着沒喝,無視了淳親王一臉“這茶如何”的求贊美表情。
淳親王知趣的開始說正事兒:“下官請相爺過來,是因爲聽了一個消息,說皇上有意要将相爺從刑部調出來,不知相爺屬意去哪裏?”
晏時玥面無表情的道:“我哪裏都不想去。”
淳親王笑道:“下官的意思,相爺不如細想想要去哪裏,然後搶在前頭與皇上說,皇上想必不會太駁了相爺的意思……”
他頓了一下:“相爺,恕下官直言,若說之前,還有可能,如今,相爺襄理刑部,頗有成效,再想退回去做商人,隻怕皇上不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