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幹查清身份的木子教反賊,人頭示衆,包括那一日造成跳彈的石碑,都成了衆人觀摩之地,第一批圍觀的人把那一幕說的繪聲繪色,好似他們親眼所見。
明延帝寫信叫她趕緊回去,但晏時玥卻想在這兒多待一陣子,蓋一個大書院。
南北分榜的時候,她就在想這個問題了,如今倒正是時候。
也不用去府城,就在這兒就剛剛好,清靜有清靜的好處。
她出銀子,挑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不惜銀錢,多多的買書,先建出一個不遜于國子監和太學的藏書樓,然後招募各地的名士大儒前來授課。
她親自跑,跑了好幾天,才挑定了一座山,整座山買了下來,蓋出來,足可容納兩千多人。
沈潛他們都勸她不必做這麽大,但她全都拒絕了。
不但要大,還要好,環境要好,有山有水有綠植,學子住的号舍,設施也是一流的,冬暖夏涼,雖也是四人一間,卻巧妙的用折形角度隔開,有了可以各自苦讀,互不打擾的小空間。
學子待遇好,先生的待遇更好。
除了書院之外,轉圈還蓋了一圈二進、三進、四進的小宅子,預備着授課的大儒們拖家帶口的來,可以阖家住在裏頭。
也是巧了,她這邊才剛有了初步的想法,就有一個老熟人找上門來。
正是當初給霍祈旌蓋房子的姑蘇生,他帶着益發壯大的程家班,主動找上門來,幫忙設計,還聲稱不要工錢。
當然了,工錢她還是要給的,圖紙通過之後,很快就召集起了一些人幫忙蓋,玥工坊也空出人手,打造一應所需。
同時,招募大儒的召賢書,也由晏時嵘起草,然後通過雁報下發,傳達天下。
太子收到信兒,過來找許問渠時,許問渠正在奮筆疾書。
他們剛從南方回來,就碰上了晏時嵘這檔子事,等處理完了,晏時玥又要蓋書院。
他們這一趟,倒真是認識了幾個南方的大儒,可是,他們對此都不怎麽看好。
畢竟,這些大儒早就在南方紮根,并不願意輕易挪地方,再說了,有名有姓的大儒,都自重身份,重名聲,要是單請一位一家還好,偏偏她想做的,是國子監那樣的大書院,也就是說,每位先生都是“之一”,就更沒人想去了。
許問渠此刻,正在給他認識的那幾位寫信。
太子問他:“玥兒找你了?”
“沒有,”許問渠道:“但這個想法,玥兒很久之前同我說過。”
太子還真不知道她有什麽想法:“不是一個書院麽?”
“不是,”許問渠寫信說話兩不誤:“她想要的,是一個‘學校’。”
此事本非一時之功,晏時玥也不着急。
秦州算是她的地盤兒,她待的也自在,還回了聚寶村幾回,看了看喬桑榆和玥坊。
聚寶村做爲福娘娘出身之地,無限風光,四裏八鄉的人都想往這兒嫁,沾點福氣,村裏比她走時熱鬧了許多,老族長也是越活越年輕了。
唐秀的爹娘也來見了一趟,聽說閨女至今沒嫁人,倒也沒二話,隻說全由殿下做主。
倒是唐四叔那邊……聽說他的秘方在她走後不到三個月,就叫唐三叔騙走了,如今唐三叔被人請走,就在鎮上一家酒坊,跟這邊的福壽酒打擂台,兄弟倆已經徹底鬧翻了。
晏時玥也沒打算幫忙。
這人啊,自己不立起來,她幫一時,也幫不了一世。
估計夏餘晖也是這個想法,所以沒有幹涉。
但是她這個皇公主也不是當假的,她才去見了一回唐四叔,唐三叔那邊,就來賠情道歉了,據說跪在門口磕頭,痛哭流涕。
唐四叔也隻道以後不許他們再賣福壽酒,沒有收他們的銀子。
這些事情,如今叫她看,真的是小的不行,連當八卦聽都覺得沒意思了。
隔了幾日,有人遞了帖子過來,是一位頗有名氣的大儒朱仲元。
據說這人是同進士出身,卻未通過朝考,然後就當場“大笑而去”,沒有做官,據說才高八鬥,弟子衆多,被稱爲民間狀元。
晏時玥不通文章好壞,反正他的文章她是看不懂的。
不過據夏餘晖說,還是不錯的。
而且這個人還挺有脾氣的,她怎麽說也是堂堂皇公主,可他遞的帖子,并不是請求拜見,反而是“我某年某月某時在某處”。意思是讓她上門拜訪。
怎麽說也是事情剛開始,再說他都自己來了龍門縣了,晏時玥還是願意容忍這些文人的怪脾氣的,不管怎麽說,禮賢下士的姿态得有,不是麽?
于是她就帶着夏餘晖去拜見了。
朱仲元是個微胖的小老頭,帶着弟子迎出門來,态度謙和,落座之後,他便道:“老夫還當殿下會帶那位許六元來。”
晏時玥道:“許先生禦前侍讀,不在此處。這位夏先生,也是舉子,隻是因遇到意外,所以才沒有參加之後的考試。”
朱仲元看了夏餘晖一眼,微笑道:“失之毫厘,便如千裏。”
啥意思?是說他沒考會試就不厲害麽?那你殿試過了朝考沒過,也是失之毫厘吧?
晏時玥沒弄明白他的意思,也沒開口。
然後朱仲元與夏餘晖引經據典的聊了一陣兒,晏時玥好多都聽不懂。
隻是聽他屢屢的道:“北方學子多志大才疏,諸處私塾亦是良莠不齊,一入考場,難免贻笑大方……”
說頭一遍的時候,晏時玥還沒插話,但再說了兩遍,她就忍不住了,道:“朱先生自己不也是北方人麽?爲何如此看不起北方學子?”
朱仲元頓了頓。然後他才道:“聽聞南北分榜,是殿下提出來的?”
晏時玥道:“是的。”
朱仲元微笑。
就是那種大人看到不懂事的小孩子,露出的寬容的微笑:“此舉不妥。科舉乃優勝劣汰之事,若隻求皆大歡喜,豈非背離了初衷?”
晏時玥隻道:“此事雖然是我提出,但也是朝議通過,才下了旨的。”
朱仲元連連搖頭,卻不再說。然後他又道:“老夫聽聞殿下要建書院,願獻綿薄之力。”
晏時玥道:“久仰朱先生大名,若先生願來,我們自然是歡迎之至。”
朱仲元矜持微笑,一邊又道:“隻是,老夫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