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您每回去行宮都去瞧麽?”
明延帝道:“差不多會去罷!”
“那就不要去!”她毫不猶豫的阻止了,一臉的大義凜然:“身爲一個皇上,你不能讓人摸到你的行爲規律!平時愛去的地方,我們偏偏不去!”
明延帝斜眼看她半晌,默認了。
晏時玥親自騎馬去前頭,跟霍祈旌說了,回來她趴在明延帝耳邊道:“再往前走,有個小花園兒,種着很多荷包牡丹,我們中午去瞧瞧好了。”
明延帝十分無語,“你這麽小聲做甚?”
“噓,”她道:“别叫壞人聽到了。”
明延帝:“……”
于是中午明延帝帶着太子和晏時玥,去瞧了瞧那小花園。
好像不管什麽花,一旦種很多,就會很好看,這荷包牡丹其實不算牡丹,就像挂在枝上的一串小鈴铛一樣,十分精緻漂亮。
這個時代,男子簪花雖不多,卻也是有的。
晏時玥就叫人剪了一小枝,編成花串,留了一個小茬兒,小心的簪在了明延帝帽邊,然後又給太子和自已簪了,順手又編了一小串,小心翼翼的拿在手裏,準備回去給皇後。
這園子是有主的,但羽林軍已經提前清了場,園中并沒有旁人。
三個人來回轉了轉,就準備走了,園主在路邊跪着,施禮恭送聖駕。
明延帝便道:“賞緻頗佳,賞。”
那人急躬身謝恩。
就在這時,他身邊跪着的少年忽然膝行幾步,猛然叩下頭去:“皇上,草民有冤情上告!草民有冤情上告!”
連那園主都似乎吃了一驚,急道:“小和!你胡鬧什麽!”
少年哭道:“草民有冤,草民姐姐戴罪枉死,求皇上爲草民主持公道!”
明延帝神色微斂。
晏時玥眼睛都瞪大了,看看那少年,又轉頭看着他,臉上明明白白寫着“都這樣了也能找到我們?”
太子道:“父皇,您先回,兒子來處理吧。”
晏時玥就扶着明延帝走了。
她非常的想不通。
霍祈旌首次承擔護衛之職,所以他提前把這一趟路,包括行宮裏頭,都轉了一大圈兒,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園子,明延帝之前也沒去過,霍祈旌也沒跟旁人說過,對方怎麽能知道他們不去桃花園,去了這兒呢?
能掐會算麽?
而且這是他們主動去了這家的園子,然後園主家這個人,知道了他們的身份,臨時起意告狀……至少明面上看是這樣的,所以?這算不算越級?要不要受理?
孰不知,得知此事的其它人,也是十分的詫異。
林弗建的臉色當時就是一變,這根本不是他安排的人!
他緊急吩咐下頭人:“麟遊的事情停了!”
既然有人先行一步,那他的安排就隻能廢了。
要知道,偶然有一個邀車駕的,明延帝不會太在意,可一趟出行,接連遇上邀車駕的,這是在指吏治腐敗麽?要是叫明延帝動了怒,那誰都撈不着好果子吃!
馬車裏的曲斯年,也是極爲詫異。
雖然此處已經進入了歧山山脈,可是聖駕會經過興平縣、武功縣、扶鳳縣,歧山縣,再到達麟遊縣,紙條上的歧山二字,應當是指歧山縣才是!爲何會在此處?難道是他意會錯了?
太子不一會兒就回來了,道:“兒臣先叫人看着他們,等到了行宮慢慢問。”
明延帝點了點頭。
晏時玥道:“大兄,是怎麽回事?”
太子道:“這園子的主人姓董,喊冤的是他的義子董和,據他說,他本名鄭昭,她的姐姐叫鄭引娣,嫁與葉姓人爲妻……”
“等等!”一聽這個名字,晏時玥忽然就懂了。
原來如此,這不是誰安排的,如果硬要說誰安排的,那應該是老天爺安排的。
因爲就在之前,她才剛看過那個所謂的殺夫案,那個背着殺夫罪名的女子,就叫“鄭引娣”!
太子道:“怎麽了?”
晏時玥道:“你先說?”
“嗯,”太子就道:“這鄭氏出嫁不久,他父母便亡故了,然後鄭氏就把鄭昭接在身邊照顧,據說有一天,他姐姐忽然把他叫過去,然後安排管家忠叔帶着他,要把他送出去求學,他中途聽到他們說話,才知道家裏有危險,說是他姐夫得罪了什麽人。”
“他就悄悄跑回來,卻發現家裏人都死了,據說是他姐姐殺了夫君小妾然後自殺。他被吓着了,去找帶他出來的管家忠叔讨主意,才發現忠叔也失蹤了。”
“他說她姐姐和姐夫的感情一向不錯,後來鄭氏三年無所出,主動買了一個女子讓相公收房,隻是爲了留後,又怎麽會爲此殺人。”
他頓了一下:“這少年應該還知道許多事,隻是他一時沒說,等回頭再細問吧。”
晏時玥道:“阿耶,這件事情交給我處理吧。”
明延帝點了點頭:“可。”
晏時玥就過去跟霍祈旌交待了一聲,又叫甲和派人跟着。
之後倒是一路風平浪靜的到了行宮。
行宮名爲萬年宮,建自隋朝,前朝曾修複擴建,本朝又曾再次擴建,依山傍水,規模宏大,一見便叫人胸懷大暢。
各自安頓下來之後,晏時玥便從刑部把那個講故事的小主事叫了過來,然後過去找那個少年。
那樁殺夫案,是三年多前的案子,鄭昭今年也不過十五歲,拜伏在地,深深施禮。
甲和道:“這位是福晏殿下,身兼平相之職,目下襄理刑部,你不管是要告誰,都可以直接說出來。”
鄭昭擡起頭,一對哭紅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她。
那小主事急喝道:“大膽!不可對殿下無禮!”
鄭昭急垂下頭,道:“敢問,是,是福娘娘嗎?”
甲和道:“是。”
鄭昭瞬間淚水迸流,磕頭道:“草民要告林弗建殺人滅門,十惡不赦……”
晏時玥示意那主事做記錄,一邊道:“你慢慢說,不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