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時玥道:“我做生意,習慣了獨來獨往的,不比三姐性子溫和娴雅,平素倒是三姐陪我阿娘多一些。”
兩人寒暄了幾句,身後晏容華低着頭,一臉羞怯,但攥着帕子的手,已經汗濕了。
然後晏時玥道:“那就不打擾夫人了,”又向掌櫃道:“今日夫人的茶點記在我帳上。”
尹氏福身謝了。
晏時玥兩人這才下去,晏時玥道:“我要去買五色糕,三姐要買嗎?”
“不了。”晏容華低着頭:“我,我想回家了。”
晏時玥看她羞怯,也不強求,就叫了一輛宇文車來,送她回去,晏容華一直到上了車,拉上車簾,才猛然用帕子捂住臉,無聲狂笑起來。
成了,成了!這一下子真的成了!
沒想到如此順利!這是她預想之中最好的局面!
之前晏大娘的事情,晏時玥沒有出面,大家試探出了她的态度。所以晏四娘的婚事并未重議,晏容華的婚事,也驟然冷了下來。
她當時就慌了。
她已經是老姑娘了,她等不起,她必須利用這個階段找到最好的歸宿。
在晏時玥離開長安這段時間,她日日來陪伴孟敏,曾聽她說過許多晏時玥的事。
她在心裏,把她翻來覆去,掰開揉碎了,細細的揣磨思量……
晏時玥沒有架子,也沒有女子那些尖酸刻薄小心眼兒,心口如一,尤其有孟敏這層關系在,她肯定不會不理她,隻要她肯理她……兩人有一個面子情,就足夠了!
因爲晏時玥慣于在外頭行走,又曾自稱“唐潘安”,她行事風格,其實是比較謙謙的,尤其德善園又是她的地盤兒,她一定會照應她,看在旁人眼中,就是親昵,就是衛護!
今日之事,看似簡單,可她在心裏思量了怕不有上百遭。
首先,她找了一個身體壯健的男子,去武成侯府遞了一個帖子,邀她們來茶樓品茶。
人人都知道晏時玥身邊是護龍衛,但誰又個個都認識呢?所以尹氏那邊,最多隻知道來的人是一個壯健男子,加上帖子,她自然就信了。
畢竟,誰會懷疑這種事有人冒名頂替?
然後,她叫人拿着孟敏的“玥卡”過來訂了一個座,到時候尹氏來了,夥計自然會告訴她們是玥卡訂的,又是一重保證。
再然後,就是碰運氣了。
晏時玥做事随心所欲,但是德善園這兩日有“促銷活動”,以她以往行事來推斷,她是一定會來瞧瞧的。
果然,她出來了。
她假裝馬車壞了,終于得以上了她的車。
第一步成功了。
然後,兩人勉強算是相處不錯,她提起題壁牆,晏時玥護着她去看,這一幕,自然會被上頭的尹氏看到,認爲兩人關系親近。
再之後,她帶她上樓,這才是最關鍵的一步……因爲晏時玥若是不肯去,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幸好她去了。
而且因爲她之前的鋪墊,晏時玥以爲兩家在議親,她就順着這個方向說了幾句話,在尹氏看來,意思就很明顯了。
畢竟,都城的世家貴婦們,從來就是這種可意會不可言傳,含而不露的交流方式。
要知道,在尹氏而言,其實她選孔三娘,更多的也隻是考慮到門當戶對,并不是非她不可。
而她也是王府孫女,就算喪父,如果有福晏公主的回護,那,比起孔三娘并不差什麽。
至少這一點差别,不足以叫尹氏冒得罪福晏公主的風險!
她賭的就是晏時玥根本不熟悉都城貴婦的行事方式!
就算是孟敏,在不知的情況下都未必能察覺,更何況是從不行婦人之事的晏時玥!
她要借她之勢,但又要确保能把自己給摘出來,所以,她隻能順勢而爲,不能主動了叫她生疑。
也正因爲這樣,就算再怎麽來回思量,這件事也是玄極了,她都想着,若當真不成,隻好算了……沒想到竟如此順利!連老天爺都在幫她!哈哈哈!
不出意料的話,武成王府,一定會來提親!不枉她算計了這麽一場!
晏時玥是真的不熟悉貴婦的行事方式,她更是萬萬沒想到,她實打實的被人利用了一把……畢竟在她來說,隻是陪一個不太熟的親戚逛了個街而已。
她回了府,就叫人把買的東西送出去。
上次之後,孟敏交待了琳琅,所以這一次福晏公主送的禮,總算有盒子了。
然後晏時玥自己給許問渠送過去。
被當成“長輩”送禮,許先生心情略複雜,然後再看看那個刻着“才高八鬥”,樣式也非常風搔的玉佩……他心情更複雜了。
我們讀書人不走這個路線,真的,在身上挂一個才高八鬥那是要引戰好麽?
但許先生還是默默的接了過來:“多謝玥兒。”
自認爲選了最适合他的玉佩的晏時玥,愉快的走了。
所以時代的代溝,真的比馬裏亞納海溝都深。
隔了一天,武成侯府請了官媒去三房提親。
孟敏知道之後,還有些奇怪,問了晏容華一聲,晏容華隻道:“那天我與殿下在一起,正好遇到了世子妃。”
孟敏恍然,以爲是武成侯府有逢迎之意,也就沒有再問。
然後兩家換了庚帖,親事就差不多訂下來了,晏容華開始閉門繡嫁衣。
而晏時玥這邊,對此一無所知。
她閑着沒事兒,接手了明延帝派人打理的橡膠草。
因爲實在是太少了,做輪胎做不了幾個,水管什麽的又用不到,晏時玥考慮了一下,做成了……鞋底。
她還給弄成了系帶的運動鞋樣式,孔很大,線很粗,她親手幫明延帝換上,系個四葉草,看着超級時髦。
九月的天氣,不冷不熱的,明延帝來回的走了幾圈,點了點頭:“不錯,輕巧多了。”
“不錯吧?”晏時玥道:“可惜橡膠太少了,這一次的橡膠草,也就能做百來雙,給阿耶多做幾雙,再做幾雙棉的冬天穿……估計不夠賞賜,等蓋起暖房,多種幾年,慢慢來吧。”
“嗯,”明延帝來回走了幾圈:“你看着弄吧,朕一時不指着這個能幹什麽。”
晏時玥道:“我在想,要不要在雁報上畫張畫,叫人看看别處有沒有這種草?”
明延帝道:“可以。”
晏時玥就去找四皇子了。
而這邊,神武軍衛所之前,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他穿着羽林軍的常服,模樣清隽中透出幾許英氣,正是武成侯世孫寇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