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覺得,不管她爲了什麽,她這些年,對晏亭月仁至義盡了,晏亭月但凡是個人,不孝順誰,都應該孝順她才對,任打任罵任勞任怨都不足以償還她對她的寵愛。
而晏亭月卻覺得,她對她好,是别有用心的,是算計,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如今又害她淪落到了這步田地,臉都撕破了,她憑什麽孝順她?
再說了,她現在完全是數着日子等死,還不是怎麽痛快怎麽來,爲何還要伺候這麽個老虔婆?
晏亭月本來沒想要什麽孩子。
她聽旁人說過,在肚臍裏塞麝香就不會懷上,可是事情爆發的太快,她還沒叫人去買麝香呢,就聽說晏時玥出事了。
也幸好沒有買到,如今,她全靠着這個孩子,才能苟活于世。
昨兒太醫把出滑脈的時候,她真真兒是松了口氣。
她不是不知道将來會去母留子……可是她有什麽辦法?
反正她現在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想鬧騰,那就來啊!
大年夜就這麽過去了。
隔天老王妃午睡醒來,翻了個身,正要叫茶。
卻聽到後窗那邊,幾個下人正在說話:“聽說咱們家找回來的那位五娘,封了皇公主呢!”
老王妃到嘴的呵斥,登時就停了,瞪着眼聽着。
“哦?”下人道:“爲何封皇公主?五娘不是安王府的孩子麽?就算皇上喜歡她,封個公主也就算了,居然還能封皇公主?”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下人道:“聽說鑒玉司鑒血親的時候,驗出來了兩對血親,皇上和皇貴妃,二爺和夫人,全都是她的生父生母。”
“竟有這種事?”
“當然,我怎敢說謊,聖旨都下了,說此事從來沒有過!”
“看來這位五娘,真的是福娘娘呢……”
“噓!”那人放低聲音:“當然是福娘娘了。要不咱屋裏這位,能用借福的法子,續了命?”
他歎了口氣,“其實要叫我說,這事兒是辦瞎了。當長輩的,這麽對小輩,落個不慈的名頭,可要是小輩先知道了這種事,不是應該主動要求借出福氣麽?要不然,還能眼睜睜看着長輩病死不成?再說了,福借來了,她不還是活蹦亂跳的?對她又沒什麽妨害。”
“說的也是,有些事情啊,就看怎麽辦,咱們家這位老王妃啊,就是太老實。”
老王妃靜靜的聽着。
沒想到那攪家的小蹄子,竟有這麽大的造化!
她在後宅裏混了一輩子,最擅長的就是這種伎倆,她當然看的出,這兩個人是受人指使,故意傳話給她的。
可是那又如何?他們既然提到聖旨,就不是說謊!
他們說的沒錯,要是小輩知道她病重要借福,根本不能拒絕!别說對她沒什麽妨害了,就算叫她用命換她的命,她們也不能拒絕!
否則就是大不孝!
一個大不孝的人,怎麽能當福娘娘?
這個事兒,她倒是應該好好利用利用才是,若是利用好了,她回到王府,重享尊榮,不是難事。
老王妃阖上眼,靜靜的盤算起來。
…………
晏時玥在宮裏的日子,說真的,不咋滴。
各種規矩禮儀,見面各種閑磕牙……明延帝這個皇帝,大年初一還有大朝會,一年到頭都不能睡個懶覺誰敢信?就這種高危高壓的職業,也不知道爲了啥人人都想幹。
還有公主這邊。
宮裏還未出嫁的,隻有六公主和七公主、八公主,沒有封号,都比她年齡小。
畢竟,認祖歸宗之後,她的生辰也明确了,今年的八月十五,就滿十五歲了。
六公主與她同年,十二月份的生辰,七公主小一歲,八公主才滿周歲,忽略不計。
六七兩個人一起過來拜訪了她。
第一次見面,晏時玥就有點不爽,決定以後都不必再見了。
畢竟是年齡小,養尊處優,沒有經過生活的捶打,還不能很好的掩飾情緒。
那種自恃身份的高傲,那種纡尊降貴的委屈,那種對她行爲規矩的鄙夷……跟她們臉上刻意的親熱和讨好形成兩個極端,叫人看的尴尬癌都要犯了。
其實明延帝這個人,對兒子都算得上精心教養,對公主卻不怎麽理會。
畢竟這個年代,教養閨女是主母的職責,就算在民間,一家之主也很少管閨女。
極度的自卑就會催生極度的自傲,被忽視的久了,就會更加喜歡講排場講體面,架子十足。
晏時玥也懶的跟她們計較,但也不喜歡她們就是了。
三人話不投機的聊了一會兒,她家阿娘就來解救她了,晏時玥進去就撲過去抱了她一下:“阿娘你可真厲害,你怎麽知道我們聊不到一起去?”
皇貴妃噓了她一聲,輕聲笑道:“誰跟她們也聊不到一起,好在也沒什麽機會多聊,應付應付就過去了。”
她看了她一眼,失笑道:“你在宮裏待了這幾天,就跟繩子拴着的猴兒一樣,我怕你忍不住當場發作,趕緊叫人把你帶過來了。”
親媽!
真·親媽!有你這麽說你閨女的麽?怎麽說将來也是傾國傾城的人設啊!
但晏時玥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對。
她又在宮裏勉強的多待了一晚上,瞅着明延帝不在,就出了宮。
一回到家,就發現家裏收了不少帖子。
會試在即,年前年後,多有外地舉子到都城,參加之後的會試,這些很多是秦州士子投進來的,有給她的,也有給許問渠、唐時嵘,甚至霍祈陽的。
這種帖子她還真不知要如何處理,就去問了問晏時蕤。
晏時蕤笑道:“一到這種時候,哪家門上不收幾份舉子的帖子?按說你不用理會,不過你畢竟是秦州的福娘娘,聲名在外,我的意思,你可以叫人往秦州會館送一些酒水吃食,然後說兩句好聽的……
反正你是女子,不露面也不失禮,隻不過這些日子,你最好還是躲着點兒,要是在大街上叫人看到了,難免麻煩,尤其德善園少去,有時候這些讀書人,辦出事兒來,着實沒法說,耍清高是他們,咳咳……也是他們,總之,避着一點比較好。”
晏時玥一聽他咳,頓時就想歪了,心想難道還會有舉子自薦枕.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