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丹随誠惶誠恐有木有:“阿玥不必客氣。”
然後他道:“那,咱們仍是後天開業?”
“對!”唐時玥道:“不是開業,是試營業,一切按着咱們的計劃來。”
她站起來:“你先在這兒陪我阿娘坐一會兒,我去問一下爹爹,最後确認一下。”
唐時玥過去大書房,親兵請進了,唐時玥就問他:“爹爹,那些人抓到了麽?”
晏成淵搖了搖頭,她道:“那我後天開業,不會有危險吧?”
晏成淵沉聲道:“銀礦的事情已經暴露,他們再害你就沒有意義了,但到時我會派人過去巡視,你要去就盡管去。”
瞧,這就是明延帝跟晏成淵的不同之處了。
明延帝在認爲危險尚未消除的時候,他是不會叫她去的,因爲他認爲“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但晏成淵卻不會,他認爲不能因噎廢食,不能因爲一件事情有危險就不去做,而應該做好相應的舉措。
想法不同,都有道理。
唐時玥忽然有一種特别幸福的感覺!
拼爹永遠不會輸有木有!誰有我的爹曆害?誰有我的爹多?誰有我的爹好看?而且我家倆爹,還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厲害!
她心裏美滋滋,趴在桌子上看他:“爹爹,要是開業那天,你去幫我捧場,我就幫你哄好阿娘。”
晏成淵看了看她,半晌才沉聲道:“嗯。”
唐時玥險些笑出聲。
她仗着還不到兒大避父的年紀,跑過去抱着他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爹爹!你怎麽這麽可愛啊!”
生平頭一回,被人用可愛倆字兒形容的晏統領,隻瞪了她一眼,她笑眯眯的背着手兒走了。
相比之皇貴妃的明快聰慧,孟敏的性情十分溫婉,就是那種典型的中國傳統女性的性格,很慈母。
前天唐時玥發了個小熱,孟敏的心思,瞬間就從安王府的事情上,移到了她身上,都不用調解的。
隻是這一次,她是真傷了心,堅持要與晏成淵和離,誰勸也不肯聽。晏成淵這幾日,一直就住在大書房,進不了孟敏的門兒。
打發走了孟丹随,她就去跟孟敏聊天兒:“阿娘,你知道我訂親了吧?”
孟敏大吃了一驚:“你訂親了?同誰?”
“阿旌啊,西北王霍柏的孫子霍祈旌。”唐時玥就說了幾句,孟敏眉頭緊皺:“霍家已無族人,并非良配,玥兒你喜歡他什麽?”
唐時玥斬釘截鐵的道:“好看!”
孟敏一瞪眼晴就想說話。唐時玥很快的道:“但是我現在有點後悔了。”
孟敏道:“怎麽?”
唐時玥道:“因爲你知道吧,阿旌他的性子,跟爹爹真的好像哦!就是那種臉上冷冰冰的,不管有多少事情,多少情緒,全都放在心裏的那種人。”
“我本來覺得這種性格真的特别好,特别漢子,特别有擔當,叫人心裏特别踏實,可是現如今,我看到阿娘和爹爹吵架,我忽然覺得心裏有點沒底,這要是将來我們吵個嘴,他肯定不會來哄我,我肯定會超生氣,氣到不行。”
“對!”孟敏深以爲然:“所以,玥兒要好生想想才是。”
唐時玥繼續道:“可是,我是做生意的人,我肯定要與三教九流打交道,我有這樣的本事,也是這樣的性情,若是叫我關在後宅裏,做賢妻良母,搞什麽琴棋書畫……我是搞不成的,我會悶死,皇上阿耶叫我寫個字,我都寫的苦哈哈的……”
“像我這樣的媳婦兒,一般人是吃不消的,隻有像爹爹,像阿旌,這種肚裏能撐船的偉丈夫,才會有這樣的包容,能夠支持我,幫助我,爲我遮風擋雨,做我的堅強後盾……而且,他們心口如一,胸懷坦蕩,從來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也不會随便猜疑我……”
孟敏眉頭擰緊,若有所思。
“其實我也想過換一個,”唐時玥一本正經的續道:“比如像孟二……孟以求,人家長的漂亮,性格又柔弱,沒事兒撒撒嬌,還喜歡哭哭啼啼,嫁個這樣的相公,好像也不錯,起碼他不敢管我啊!管我我就揍他!大不了就當我是唐潘安,娶了個美嬌娘嘛!或者像盛齊這樣的,其實也不錯,一把年紀了還像個小孩兒,整天叨叨叨,也不愁無聊,就跟養個兒子一樣……”
孟敏又氣又笑,拍了她一巴掌,輕聲斥道:“羞不羞!什麽也敢說!”
唐時玥笑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孟敏就算一開始不知道她爲什麽說這些,這會兒也回過味兒來了,瞪了她一眼,默默的扭開頭。
唐時玥摟着她,把頭挨在她肩上:“阿娘,其實在聖駕北巡的時候,我與爹爹就見過,一見面就針鋒相對的……爹爹也不解釋,我那時候,心裏真的好生氣啊,看他哪哪都不順眼,沒事兒就氣他。”
孟敏的身子微微轉過來,認真的聽着。
唐時玥續道,“後來爹爹從銀鏡湖把我救回來,皇上阿耶就跟我說了,事後,我叫了一聲爹爹。爹爹臉上的神情都沒有變過,就那麽貌似平靜的應了我一聲。看上去一點也不在意我。”
孟敏猶豫着,就想說話。
她道:“但是我忽然想起來,當時爹爹見到我的時候,他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是‘月兒,你沒死?’。對于我,‘唐時玥’,一個陌生人,他都不認識,是不會叫月兒的,所以他叫的月兒,就是真的月兒。”
她轉頭看着孟敏:“一個不到兩歲就丢了的孩子,跟一個十四歲的小娘子,再相似也不可能一眼認出,隻除非,這麽些年中,他曾經很多很多次想過,他的女兒,若是長大了,會是什麽樣子的……想的清楚極了,才會在一見面,就脫口而出,就像阿娘當時見我一樣。”
孟敏猛然間哽咽出聲。
唐時玥歎道:“可就算如此想念,面上,他也什麽都不說。”
“然後我忽然想起阿旌。當年我在秦州,曾經受過傷,昏迷了十二天,阿旌從安瀾關,一路快馬,幾天幾夜沒停歇的跑回來,到家的時候人都站不起來了。可是見了面,他隻是特别平靜的叫我阿玥,同我說,‘既許了百年,就莫要失約。’”
她聲音越來越低:“阿娘,阿旌心裏不管刮風還是下雨,從來不會說出口,不管受了什麽樣的傷,從來不會叫疼……所以,我就想,就算他不在乎,我可以替他在乎,也許他并不覺得疼,但我也要替他呼呼……如果連我都不心疼他,這世上,還有誰會心疼他呢?”
孟敏已是淚流滿面。
當天晚上,晏大統領終于得以重新進了夫人的房間……
隔了一天,德善園開業。
不對,是“試營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