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時玥猛然擡頭,直視着她:“你是誰?哪一家的人?”
那婦人吓的直搖手:“我錯了,我再不敢說了!”一邊迅速退進了人群中。
“别走啊!”唐時玥冷冷的道:“你不是要幫人嗎?繼續幫啊!你都出頭露面說這句話了,怎麽能說完就走呢?”她緊緊的逼視着她:“我記得你男人在酒坊吧?年前剛拿了錢的?不如你家出一百兩怎麽樣?”
婦人臉都白了,一聲不敢吭。
唐時玥冷笑一聲,環顧衆人:“你想幫,自己幫,誰也管不着你,沒的自己一毛不拔,站那兒張張嘴,就叫别人幫的,慷他人之慨那不是慷慨,那是賤。”
她頓了一下:“諾大的天下,有的是吃不上飯的窮人,也有的是富可敵國的富人,各人過自己的日子,沒有誰必須要幫誰的。别老用聖人的标準要求别人,用賤人的标準要求自己,萬事就出一把嘴,還覺得自己仗義執言。”
她哧了一聲:“傻.逼。”
她說的一點沒留情面。
有人忍不住道:“唐當家開酒坊之前,我家個把月不見點葷腥,孩子晚上餓的直哭,也沒見誰來幫幫我!”
“就是啊!沒親沒故的,誰還該着幫誰不成!”
“唐坊主好心好意護着玥坊的人,連手藝往外傳都不計較了,你們就這麽對她?”
“别把人家的仁義當成好欺負!占便宜沒夠!”
“一個個都喪良心!什麽狗屎玩意都冒出來了!”
唐時玥的眼神一一掃過朱家幾人。
在她看來,朱家這些人,除了朱小紅的阿娘有幾分真的傷心之外,其它人都眼神閃動,那種感覺好像是……恐懼?
唐時玥總有幾分不祥的預感,也不再多說,轉身就走。
人群摩西分海般自動讓出一條路,她剛走到一棵槐樹下,忽聽衆人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數人尖叫出聲:“小心!”
唐時玥猝然回身!
一個黑衣人從樹上躍下,寒光一閃,仗劍刺來……
速度太快,她根本來不及躲閃。
衆人驚呼聲中,忽聽咔擦一聲炸響,整片天空猛然一亮,下一刻,一道巨雷從空中劈下,就在這衆目睽睽之下,千鈞一發之時……
正正的劈在了那黑衣人身上!!!
滿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全都驚愕的瞪圓了眼睛,看着那人一身焦黑的倒下,全身痙.攣抽搐,不一會兒,就不動了。
連同那棵數百年的古槐樹,都被雷電波及,劈黑了半邊,緩緩的燃燒起來……
又是一聲炸雷,密集的雨點争先恐後的落下。
好像眼前所有的事情,全都被慢放了,直到這時,才有人如夢初醒,咣的一聲就跪下了:“福娘娘……”
諸人成片成片的跪下,聲音顫抖:“福娘娘……”
青未了猛然蹿了過來,看着她,欲扶不敢扶的,表情也有些不可思議。
這個時代的人,對雷電本來就極度尊崇也極度恐懼,被雷劈,絕對是大奸大惡的象征。
可是此時,在這麽多人的注目之下,這個人欲刺殺唐時玥,然後當場被雷劈死了……連唐時玥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雖然一向是行走的挂逼,但是,也沒這麽玄乎過啊!
唐時玥回去泡了澡,捧着姜棗茶喝,看着這些人敬畏的目光,她無奈的扶額:“就是湊巧了!看我還不是跟你們一樣淋了雨。”
夏餘晖道:“我們怎麽就沒湊巧過?爲啥到你這兒就老湊巧?你要真是仙女你就直說。”
唐時玥白了他一眼:“又說我是仙女,又這麽頂撞我,也不怕我咒你越長越醜!”
“福娘娘,”夏餘晖笑道:“我天天拍你馬屁,能叫我胳膊再長出來不?”
兩人說笑了幾句,大家也都松懈下來,唐時玥才道:“未了,那人死了沒?”
“死了,”青未了沉聲道:“是我疏忽。那天還有兩個人,應該是與他們一夥的,似乎是被吓住了,沒有出手,現在也離開了。”
她又問:“朱小紅上吊,是自己上吊,還是……與這些人有關?”
“是自己上吊的,”青未了肯定的道:“這中間還隔了一天,我還暗中去看過屍體。他們應該隻是利用朱家人制造混亂。”
唐時玥點了點頭,沉吟的道:“我雖然得罪過不少人,但是能鬧到刺殺我這麽嚴重,水平還這麽高的不多……”她就跟他道:“未了,這些人不要跟他們沖突,也不用跟蹤他們,發現了隻跟我說一聲就好。我給雁東寫封信。”
青未了低聲應了。
當時在場的人實在太多了,這情節又太玄乎了,于是這事,以瘟疫一般的速度傳了出去。
因爲中間牽扯到了兩條人命,所以裏正報了官,連林縣令都親自過來了,仵作驗了屍體,還察看了那棵樹,加上近百村民的證言,鐵證如山,毋庸置疑。
林縣令還爲此寫了一道折子,做爲本地的奇聞逸事報上,洋洋灑灑的寫了許多。
當有一天唐時玥一出門,發現門口居然有人上供,她默默的縮回了邁出的那隻腳,背靠着大門,無語問蒼天。
她不排斥神迹,但現在還不到時候啊!她不想這麽早就引人注目的。
要知道,這是“天下奉一人”的古代啊!百姓根本沒人權,還沒有自保之力就鬧出這種得上天庇護的“祥瑞”,随便哪位上位者一句話,甚至于……萬一皇上動了念頭,叫她進宮可咋辦?還不憋死她?
明延帝也确實看到了這道奏折。
其實哪個皇帝的案上,也少不了“祥瑞”,不管真的假的,隔三差五總會有人折騰出一個,明延帝是務實的人,一向不怎麽在意。
可是唐時玥怎麽也算是熟人!活的!自然不同。
林縣令的奏折寫的極爲詳細,整件事情,前因後果,包括唐時玥的每一句話,甚至被雷劈的死屍和樹的樣子,全都詳細寫了。
他握在手裏沉吟了一番,就叫人叫了太子過來:“那小福娘,給你寫信了沒有?”
太子道:“剛剛收到,兒子還沒來的及看呢。”
明延帝伸手:“拿來。”
太子就把信給他了,然後明延帝一看,果然是還沒拆開的,上頭寫着盛齊收轉雁東。
他一方面覺得太子這麽大了也沒個算計,不知道信裏寫了什麽就敢叫他看,一方面卻又覺得這種毫不猶豫的态度十分舒服,看了看他,道:“顧九行。”
顧九行趕緊上來,“奴才在。”
“早上我說的那茶,給你們太子殿下上一盞嘗嘗。”
“是!”
“多謝父皇。”
明延帝點了點頭,這才拆開信看了。
字迹是一如既往的醜。
也是寫了這次的事情,但是在她口中,這就是一個巧合,而且她一再的抱怨,這麽一鬧大家都以爲她真是什麽福娘子,她不得不開始注意形象,不能賴床了,每次出門都得好好梳頭洗臉,而且再不能随意套件衣服就出門,還得穿好看的雲雲。
非常自在,又有些孩子氣,充滿了窮人乍富般的不知所措。
不知爲何,明延帝有種清風吹散了霧霾般的感覺。失笑着把信給了太子,又把林縣令的奏折也給他看了。
太子迅速看完,心頭微沉。
他不用想就知道,此事,跟他那好弟弟脫不了關系!
棉花、踏犁,全都是她給的,但功勞全都計在了他身上,父皇這些日子一直把他帶在身邊,三皇子這是坐不住了。
明延帝道:“你覺得此事應該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