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時玥毫不猶豫的就把玥坊和唐家酒、福壽酒的帳全丢給了他。這對夏餘晖而言十分簡單,很快就上手了。
熟悉之後,唐時玥又帶着他去酒坊轉了一圈兒,表示這是我請來的先生,很牛,以後有事情可以問他。
陳長源沒有絲毫的不滿,反而十分恭敬,還小心的表示,日後能否跟他請教一二,夏餘晖含笑應了。
出來了之後,唐時玥就跟他道:“夏先生,這個人我覺得還行,你也瞧瞧,要是能用,你就把酒坊需要用的所有事情,全都教給他,以後我們就可以不用管這邊的事情了。”
夏餘晖不由得扶額。
這都不知是第幾次唐時玥跟他傳授偷懶心得了。
他都不知是該慶幸主家仁慈,還是抗議主家對他能力的小視了。
不過聽她的話意,她似乎完全不打算長久待在聚寶村。培養能獨當一面的人手,就是在爲離開鋪路。她似乎一直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将來。
夏餘晖道:“我還沒問問,将來你意欲如何?”
唐時玥道:“就算不能全然随心所欲,也起碼自由自在,無須向任何人低頭,不必被任何人欺淩,不管是官、商、匪等等。”
她答的不假思索,口吻又輕描淡寫的,夏餘晖愣了一愣才意會,她居然已經回答了,再琢磨一下那話意,他一時竟不知要如何評價。
唐時玥看了他一眼:“積累财富、打造聲譽,酒坊、玥坊、将來的什麽坊……全都隻是手段,是橋梁,最終都走向這個目标。所以,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夏餘晖被她那雙清淩淩的眼睛看着,竟平生出一種面對高位者的惶恐來,急道:“我懂了。”
“嗯。”她就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有個孩子跑了過來:“唐當家!有幾個人過來找你,等在你家門口了。”
唐時玥應了一聲,跟他點點頭,就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夏餘晖有點發怔。
這個小姑娘,他一時都不知要如何去形容,“全然随心所欲”,聽起來有點古怪,可是她并不是有攀附之心,甚至也不是有青雲之志,她好像隻是在單純的……努力打造自己想要的生活?
好在她的意思他懂了,起碼她并不打算累積财富,所以以後在各種事情的權衡上,他心裏就有譜了。
唐時玥回了石屋,老遠就見幾個人站在那兒,聽到聲音一齊轉過頭。
當先一個精神矍铄的老者,上前施了一禮:“可是玥坊主人?”
唐時玥道:“正是,老丈是?”
老者道:“老夫黃守敏,聽聞玥坊重金求能紡羊毛的紡車?”
唐時玥點了點頭,他便指了指後頭一人背着的東西:“老夫做了一個,小娘子可要試試?”
唐時玥精神一振,立刻帶着他們去了玥坊,那坊車用布包着,拆開來放到地上,居然還是腳踩的!
要知道,現在的麻紡車,還都是手搖的呢!這不是改良而是創造,真的是很棒棒了!
唐時玥不會紡線,叫了喬桑榆來,拿羊毛試了試,紡出線來又細又勻,而且明顯比搓出來的要蓬松。
唐時玥看着好玩兒,也上去試了試,感覺技術含量不高,她這種新手也可以用。
這樣就省勁多了。
而且,叫她格外滿意的是,這個工具雖然是個實驗品,但處處都打磨的光滑精緻,不隻是看的到的地方,一眼不會留意的地方,也非常的規整,滿足了她的強迫症。
黃老爺子就背着手站在原地,靜靜的等着,見她下來,才道:“可成?”
唐時玥道:“能不能讓這線再粗一點點?”
“可以,”黃老爺子道:“粗細都是可以調整的。”
她又道:“等回頭我還要做羊絨,比這個更軟,更細,到時這紡車也能用麽?”
“更軟,更細,”黃老爺子仰起頭來想了想:“應當可以。”
唐時玥就拍闆道:“那成,你先幫我做一個略粗的出來,我先看看,若是成,你們就留下,按那個标準給我做……”她想了想:“做一百架出來吧。”
她頓了一下:“你們看多少工錢合适?”
黃老爺子小心的道:“當初那文書之中提過,誰若是能造出毛紡車,便有二百兩銀子的賞錢?”
“哦,當然。”唐時玥道:“那個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們,我問的是之後的工錢。”
黃老爺子沒想到她這麽利索,神情頓時就輕松了,道:“若有那個,其它的工錢不要也可。”
“那不成,一碼歸一碼。”唐時玥想了想:“那餘下的一百架,一個給你們二百文的工錢吧,工料錢我出,你們都幫我好好做,若是做的好,我還有很多東西想叫你們做呢!”
當時姑蘇生還在這兒的時候,她就想養一批工匠了。
不隻是玥坊的清洗、烘幹機的改良,其它的,一些新型農具,什麽踏犁、深耕犁、代耕架、塍鏟、塍刀、蟲梳……一數就有好多!
千百年的智慧是無窮的,想做永遠有的做,好歹來一趟,能讓國家早強大幾百年,那以後還有啥啥什麽事啊!
就是對不起後世發明這些的人了。
黃老爺子帶來了五個徒弟。做一百架紡車,是個大活兒了,好在她現在有了管事先生,于是路都沒認全的夏餘晖,就開始任勞任怨的給他們找地方,還要去鎮上買材料,換路引,查查身份套套話……可以說過的非常充實了。
唐時玥一身輕的哼着歌兒回去織毛衣。
她好不容易打完了幾人的襪子和帽子,結果前幾天吃飯時嘴巴一秃噜,又許出去好幾件毛衣……她現在織的是小祈陽的。
小祈陽的生辰快到了,反正肯定要送禮物的,她準備就送他這件毛衣了。
她給他們織的,都是一種類似長馬甲的毛衣,圓領、套頭、無袖、下頭過臀,穿在亵衣和外面的棉袍之間,又輕又暖,又不會太臃腫。
取了個名字叫羊毛短袍。
對,雖然在現代這算是長款,但在古代,這就是短袍。
她準備等羊絨來了,再織羊絨的,但那就隻能明年再穿了。
然後祈旌帶了人來,給她壘火炕,壘完唐時玥感受了一下,立刻就讓他們把許家和武館、玥坊也都壘上了,玥坊很多本來想在家織的人也都回來了,整個車間暖乎乎的,有茶有水還管飯,大家還能說笑聊天兒,比在家可舒服多了。
唐時玥難得勤快起來,挎着圓圓的小花籃兒,在武館、玥坊、石屋到處轉悠,一個地方出來還沒等凍透,就到了另一個地方,終于趕在祈陽生辰前一天,把毛衣給織好了。
然後到了他生辰那一天,唐時玥一早就打發了人去鎮上買了一大堆吃的,交給葉婆子和廚娘們做。
武館和許家都放了一天假,難得晌晴的天兒,祈陽也不嫌冷,就穿着她織的毛衣,在武館裏來回的轉。
祈陽皮膚白,唐時玥選的是正紅色,隔一小段擰個麻花,好看極了。
祈小郎負着手看了半天,頭也不回的問她:“全天下頭一件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