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需要有一點脾氣的,隻有見識和才華,并不足以叫人尊重。
既然他送上門兒來放狠話,唐時玥便接招了,她有點好奇似的:“孟少,錢塘孟氏的事情,你說了算?”
這話戳的太狠,孟恣揚的臉一青,不少人掩飾的輕咳。
他說了當然不算,他不過是錢塘孟氏旁支的少爺,也就在秦州充充大爺,真到了嫡支面前,屁也不是。
但若他以爲這樣就算了,那就太小看唐時玥了。
唐時玥繼續道:“既然你這麽說了,我自然要如你所願,我永遠不會去求你,也不會去求孟家……”她拿着蓋碗的手,輕輕一放,锵的一聲輕響:“那麽,你能不能保證,孟家也永遠不會來求我呢?”
孟恣揚哧笑:“孟家求你?你做什麽夢呢?”
她輕笑:“那麽你能不能呢?”
他總感覺她在給他下套,但在這件事情上,他有充足的自信。
孟恣揚冷笑道:“當然不會!我保證!”
唐時玥淺笑嫣然:“那……就請大家拭目以待吧!”一邊說着,她低頭,慢慢喝了一口茶。
再擡頭時,不意外的看到吳德義迅速收回的目光。
她理都沒理又摔又打的孟恣揚,心裏暗暗琢磨他這是什麽意思。
這個縣城來的富商,看着有四十許年紀,沒留胡子,皮膚非常白,眼睛細小,相貌端正,看着倒是十分和氣。
隻不過,他爲什麽老是這樣看她?
不像是好色,也不像是有敵意,就感覺他好像一直在悄悄的,不動聲色的觀察她一樣……要不是她對視線極爲敏感,也許都注意不到。
唐時玥跟祈旌不動聲色的交換了一個眼神兒。
唐時玥并沒跟這夥人一起吃飯。
畢竟喝茶算是一個斯文的氛圍,大家都端着,但喝酒就不是那麽回事了,男人紮堆喝酒,中間隻有一個女人的話,哪怕這女人是誰的媽,也得遭兩句黃腔。
所以她早早的就告别了,收獲了數句“後生可畏”的誇贊,以及邀請合作的橄榄枝。
來的時候被楊氏千叮萬囑,來了之後,一句話也沒能說上的楊掌櫃,心情有點複雜。
他早知道唐時玥絕不是個沒見識的小村姑,卻也沒想到她能做到這一步,她輕而易舉的就讓這些人抛開男女之見,誠心誠意的說出一句“後生可畏”。這比以财、勢壓人難的多。
楊掌櫃覺得跟祈小郎同病相憐,就想交流一下,“唐當家可真是利害啊。”
祈旌淡淡的點點頭:“嗯。”
“你說唐當家這才十三,哪裏來的這麽多見識?”
他仍是點點頭:“嗯。”
楊掌櫃:“……”
他默默的看了祈小郎一眼,自覺的理解了他的想法。
這麽厲害的小娘子,隻怕不好娶啊!娶到了也壓伏不住!祈小郎沒準兒正犯愁呢,他還是别去打擾他了。
暗地裏一直在給小姑娘架橋鋪路,出風頭的機會全讓給媳婦兒的祈小郎八風不動,鎮定自若。
親,隐形實力了解一下?
唐時玥上了騾車,幾個人在酒樓門口分開,又放下了楊掌櫃。騾車才走出一小段路,忽聽後頭有人叫她:“唐時玥!唐時玥!”
唐時玥挑了挑眉。
坐福壽酒坊的騾車,有好處也有壞處,現在很多人憑車認人,還不好不應。
祈旌問:“是唐永明,要見麽?”
唐時玥都快忘了這個人了,還真有點奇怪他找她幹什麽,于是停了下來。
她推開車門,似笑非笑的叫了聲:“四叔?”
一段日子不見,唐永明瘦的厲害,見到她時,眼睛一亮,就像狼看到了肉。卻拼命的穩着神色,擺出一個浮誇的架子,道:“玥兒,你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唐時玥頓時就陰謀論了,心說他不會是想綁架她吧?
于是就道:“你就這麽說吧。”
“不成,”唐永明沉聲道:“你先摒退下人。”
這詞兒,唐時玥險些笑出聲來。
她哪有下人?她隻有祈小郎好不好!
爲什麽總有些人,喜歡在腳底下泥還沒蹭幹淨的情況下,裝一些不合時宜的逼呢?這到底意義何在?
唐時玥道:“算了,你愛說不說,不說我就走了。”一邊就擡擡手。
唐永明急追了兩步,“你既不怕丢人,我有什麽不敢說的!”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你給我兩千兩銀子,我賣給你一個秘密。”
唐時玥挑了挑眉:“什麽秘密?”
唐永明一臉的高高在上,“這你不用管,你隻需要知道……”
他才說了一半兒,她一關車門就走,唐永明一時沒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把話說完:“你如果不買,一定會後悔莫及……唐時玥!唐時玥你給我站住!”
唐永明氣急敗壞的追上去:“兩千兩,對你來說又不多!知道一個秘密,很劃算的對不對!”
唐時玥隔門冷笑道:“我長的像冤大頭?”
唐永明是真急了,“真的是一個巨大的秘密!很重要的!我不會騙你的。”
“沒興趣。”唐時玥道:“走吧,阿旌。”
祈旌揮鞭就走。
唐永明急追了幾步,急的聲音都嘶啞了,“跟汪侍琴有關的!真的!你相信我!我絕不叫你吃虧!你想好了就叫人來給我傳個信兒!我絕不會騙你的!”餘音袅袅……
跟汪侍琴有關?
特麽的這女人真陰魂不散,她好不容易把她弄出門,還要被迫聽到她的消息!還想叫她花銀子買?做夢呢吧?
唐時玥煩躁的吐口氣。
可到了城門口,她還是理智的叫住了一個混混,叫他去查查唐永明。
她看他狀态不怎麽對勁兒,就跟吸了毒一樣,有點神經質似的。
王揮金當天晚上就過來了,跟她道:“查了,這小子,最近攤上事了。”
她問,“什麽事?”
“就是你們宗塾的那個人,那個東家,叫啥來着……”
“唐韋善?”
“對對,”王揮金道:“聽說這個唐韋善老早就想對付他,但是崔家管的嚴啊,他很少能出來,試着引誘他去喝花酒,那小子慫包,壓根不敢去,後來就引誘他去賭,一賭就上瘾了,聽說,後來拿來的東西裏頭,有不少女人家的首飾呢!肯定是偷崔家小姐的。”
越是過的不好的人,越是容易沉迷于黃、賭、毒。畢竟在順境中心平氣和很容易,但在逆境中守住本心,有幾個人能做到?
唐時玥問:“然後呢?”
“據說就是隔三差五去賭坊呗!前後都快仨月了!”王揮金道:“就是不知道這事兒崔家啥時候能知道。”
她問:“輸了多少了?”
王揮金啧啧的道,“聽說加上利錢有八百多兩了。”
唐時玥忍不住啧了一聲。
怪不得急腳蝦一樣跑來找她,還秘密?純粹就是來騙錢的吧!
事到如今,汪氏還能有啥秘密?總不可能是給唐永禮戴的綠帽子,不隻一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