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了閉眼:“常聽人說口是心非,我如今才真的懂了。”
唐永富猛的噎住了。
小娘子孤零零的站着,口中說着“真好笑”,卻一絲笑意也沒有,微微顫抖的聲音中透出巨大的悲傷,眼中淚水懸而不落,好像是在拼盡全力,維持着平靜的儀态。
這一刻,連毫無人性的唐永富,都覺得自己做的太過份了。
但随即,他意識到,這說明唐時玥對汪氏尚有親情!早就說麽,再怎麽樣也是親母女,怎麽會毫無感情!
他立刻就把住拐棍,伸出一隻手,把汪氏又拉了起來:“琴兒,沒摔着吧?”
而其它人,本來就心疼唐時玥的就不用說了,就算再不喜歡她的,看着這一幕,也實在是狠不下心腸,覺得眼前這對狗男女,就格外的礙眼。
唐永富好死不死,還又拿了這麽個做派出來,大家頓時都惡心炸了:“不要臉!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性,長成這樣還勾搭人!”
“沒人性的死殘廢,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連個畜生都不如!”
大家罵的真情實感,群情激奮,要不是顧及着一個是殘廢一個是孕婦,早就動手了。
汪氏也終于察覺到不對了,惶恐的向四周張望。
她上一次被唐時玥吓到了,以已度人,以爲唐時玥真的一言不合,就會放猞猁狲吃了她,所以再不敢折騰了。
但她很快就發現她懷孕了。
她這些日子,真的吓的不輕,舍不得對自己下手,又想不出什麽好辦法,終于趁着唐時玥不在,出來了一趟,還被葉婆子給吓了回去。
其實她幹嘔的那幾聲,葉婆子并沒注意,但她心虛,就以爲已經暴露了。
于是她不敢再等了,不管不顧的出來投奔情郎,幸好,唐時嵘願意幫她,她就放心的回來了。
然後,唐永富又到門前頭,大聲嚷嚷着要娶她。
這是怎樣的勇氣!這是多大的決心!他就是從天而降救她于水火的英雄!
那一瞬間,她真的感動不已!
但出來之後,看到唐永富,她第一眼都沒認出來。
老了足有二十歲,頭發都白了一片,胡子拉茬的,還斷了腿,架着雙拐的樣子,哪還有一分讀書人的翩翩風采?
她很嫌棄。
可畢竟有了孩子,而且,跟着男人走,總比叫唐時玥關着強!
可現在……是怎麽一回事?
她都這麽可憐了,爲什麽大家就不能理解理解她呢?
唐永富眼看犯了衆怒,不敢多待,一手拉着汪氏,向唐時玥道:“玥兒,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看在你阿娘肚裏有你弟弟的份上,你就退一步,我與你阿娘都會疼你的。”
他挽着汪氏的手,一心要抓緊這根稻草:“琴兒,我們先回去,讓玥兒好生想想。”
汪氏毫不猶豫的跟着他就走了。
唐時玥急追出一步,張了張嘴,似乎想叫一聲阿娘,最終卻又沒叫。
她苦笑一聲,就轉回了身。
一轉回來,就迅速放松了一下表情肌。
人生有時需要婊一婊。
不枉她拿出了影後級的演技,終于把汪氏這個燙手山竽給扔出去了!
這可是她自己當着一大夥人的面,跟着唐永富走的,這一走就是覆水難收,名聲臭遍大街,以後不管發生啥事兒,都怪不到她頭上了!
衆人看汪氏真的頭也不回的走了,兒女全都不要了,簡直震驚,紛紛怒罵,又有人過來安慰唐時玥。
唐時玥沒回頭,隻道:“我沒事,”她聲音哽咽了:“我又能怎麽樣呢!”
她低頭疾步沖進了院子。
演完收工!
這下子解!脫!了!!爽爆了!
唐時玥把門一關,就萬事不管了,整個聚寶村,卻叫她抛下的誘餌引的十分激動。
老族長當然是第一時間就得了消息。
過繼,當然是保全唐時嵘的最好方法。
老族長自家,也想厚着臉皮争一争,他幾個兒子,也算是夫妻和睦,家族興旺,就不知道唐時玥的挑選标準是什麽了。
老族長在家裏巴巴的等了兩天,也沒等到唐時玥過去,到了第三天,他徹底坐不住了,準備直接找上門去問問,這種事情,可是謙讓不得的。
誰知道到了唐時玥家,一問才知道,唐時玥居然不在家,去了鎮上。
老族長有些茫然,第一個反應就是唐時玥難道是去找林縣令了?她不會是想叫林縣令過繼唐時嵘吧?
又一想不對啊,不是同宗,非親非故的,林縣令也不可能答應啊!
于是他就問:“玥兒去做甚事了?”
葉婆子道:“說是縣城商會的會長,給她下了帖子,她就跟祈小郎過去了。”
老族長扶了扶額,心情十分複雜。
他這頭還一直盤算着這點事,沒想到,唐時玥居然去參加商會了!還是縣城的商會!
這小娘子的步子,真的是他拍馬也追不上的了。
他一點脾氣也沒有,隻能轉身回去了。
這會兒,唐時玥正在往鎮上趕。
這兩天汪氏不在家,她覺得空氣都清新了,心情也好極了。
至于過繼的事兒,在她而言,這就是挂在驢子前頭的胡蘿蔔,在徹底解決汪氏之前,她都不打算定下。
至于茶會,是早就應下的事情,她當然不會失約。
她倒是問了唐四叔一聲,唐四叔一聽就慫了,她也沒強求,就跟祈旌一起來了。
…………
而這會兒,同慶茶樓之中。
東風縣城商會的副會長吳德義,以及幾個龍門鎮各商鋪的老闆,正在座中飲茶。
他們都是在縣城甚至各地,都有産業的,龍門鎮上的隻是一部分,他們相當于駐龍門鎮的負責人。
包括吳德義自己,也是住在縣城的,隻是偶爾過來鎮上。
一邊聊着,孟恣揚也到了。
孟恣揚是個草包,這個毋庸置疑,但出手大方,又背靠孟氏。
錢塘孟氏,代代皇商,不是他們一個小縣城的商會能惹的起的,所以吳德義也給他下了帖子,而且這兩天還跟他見了一次,兩人一起去軟紅樓喝了個花酒,表面上相處甚歡。
所以孟恣揚一進來,就熟絡的打了個招呼:“信成兄!”
吳德義有些不快。
他年紀擺在這兒,能叫他一聲信成兄的,起碼都是年過而立的人了,孟恣揚一個毛頭小子,一口一個信成兄,這是在瞧不起誰?
但他也不會跟傻逼計較這種小事,兩邊寒暄了坐下,吳德義甚至還親昵的開了句玩笑:“阿揚來的這麽晚,定是叫紫靈姑娘給絆住了。”
“嘿嘿!”孟恣揚笑道:“還是信成兄了解我。昨兒鬧騰的是有點瘋,今兒就有些起不來。”
一說起這個,在座幾人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猥瑣笑容,聊了幾句之後,孟恣揚才道:“還有人麽?”
吳德義道,“還有福壽酒坊的唐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