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打發人在這邊做,一邊又得趕緊去找那邊蓋屋的人,改改圖紙,設烘幹車間,等等。
臨走之前,她沖那個婦人道:“娘子幫我照應着些,我去去就來。”
她故意沒跟衆人交待,也沒問那婦人的名字,交待完,給周娘子使了個眼色,她就走了。
等回來的時候,已經一個時辰過去了,幹活的婦人還都在低頭忙活,她走了一圈兒,幹的也都不錯。
唐時玥比較滿意,就出來了,周娘子也跟着出來,唐時玥笑道:“嬸兒,我走之後沒出事吧?”
周娘子并不是一個很精明的人,但她确實像祈旌說的,很聽她話,也能猜到她的意思,便笑道:“我打聽了,那人是大月村的,叫喬桑榆。”
喬桑榆,這個名字不像鄉下人。
周娘子繼續道:“你走之後,就有人說這樣不成,說應該洗了再摘,那樣可以把有灰洗不出來的,也摘出來,免得影響了顔色。”
“那喬娘子也不說話,後來有人問到她臉上,那喬娘子就笑眯眯的說了,”
周娘子學着她的口吻:“這位娘子說的有道理,咱們現在這個法子要是不成,回頭應該跟唐當家說說,試試娘子說的這個法子了。”
她頓了一下:“我就是想着,略有些黃舊其實也不打緊,左右還要染色的,到時便遮住了,娘子說是不是?”
周娘子細細的學了好幾句,唐時玥聽的微微點頭。
她是個眼裏不揉沙子的性子,雖然真的需要跟女人飚戲的時候,并不會露怯,但平時,一般都是有啥說啥,不會費那個勁兒去考慮别人的心情。
但不得不說,有時候,确實需要這種一句十八彎,擅長跟女人周旋的人。
而且,她并沒忘了她之前那個眼神兒。
一個長久站在黑暗中的人,能沉的住氣,已經很難得了,而一個長久在黑暗的人,看到曙光之後,還能沉的住氣,這心性已經能稱的上堅韌了。
唐時玥道:“這個人,是什麽人?”
周娘子道:“大月村有個林繡娘你知道不?有個祖傳的繡藝,這個喬桑榆就是林繡娘的獨生女兒。”
“林繡娘當時在鎮上開了一家繡坊,養着十來個繡娘,也是挺富裕的人家了,但相公死的早,林繡娘又是早年繡活幹的太多,不到四十,眼睛就看不清了,後來直接就瞎了,這繡坊就是這喬娘子管着。”
“聽說她那時才十三四,就有一手的好繡工,但養着一個瞎子娘,所以一直拖到快二十,才嫁了個書生相公,誰知道後來林繡娘死的時候,叫她發誓不碰繡花針了,喬桑榆就發了誓,從此就真的不碰了,把繡坊也賣了。”
“再後來,聽說她……”周娘子有點礙口的停住:“反正出了點子事,被她相公給休了,連女兒也不認了,說是野種。她帶着女兒被趕出了家門,現在在大月村一個破屋裏住着。”
一個下堂婦?出了點事,什麽事?通奸麽?
唐時玥挑了挑眉,沒說什麽,周娘子道:“但我聽他們說,這喬娘子人不錯的,那些事,隻怕……反正,誰也說不清。”
唐時玥嗯了一聲。
怪不得她能管理這些人,人家是管過這麽大的繡坊的,有經驗。
心裏有了數,她暫時也沒有去管這個喬桑榆,看了看分檢工作進行的挺順利,可見這個法子應該是可行的。
那下一步就是清洗了。
現代的清洗工序,肯定要有高壓水龍什麽的,但現在沒有,不過這也難不倒她,她把水車和滾筒結合起來,設計了一個腳踩式的大型清洗機。
就是弄個有孔的大桶,旁邊做一排引水渠,然後一搖上去,就嘩啦一下子沖下來那種。
而且清洗之後,按理說還要開松,也就是說把洗成塊的羊毛撕扯分解開,手執的開松機她也還沒做!
嗷嗷!好多事情啊!
唐時玥頭一次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懶了?
韓翼都出去了兩個多月了,她也早就确認要做羊毛生意了,但滿腦子都在回憶前世的各種手織花樣,隻訂好了毛衣針和鈎針,這之前的工序卻完全沒想起來!
幸好編織坊還在備料階段,否則這麽改呀改的,人家蓋房子的估計也要抓狂了。
一連兩天,唐時玥忙的腳不沾地。
等她再想起來去臨時車間看看時,才發現三千斤羊毛,居然已經分檢的差不多了。
喬桑榆這人,不顯山不露水的,居然就靠着她一句話,不動聲色的把這個管理的職責給擔起來了!
她在外頭瞅了幾眼。
怎麽說呢,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戰争,有人出頭,肯定就有人冷嘲熱諷,但都叫喬桑榆四兩撥千斤的怼回去了,沒叫事态惡化,沒耽誤工作!
不錯!這就是她想要找的人!
唐時玥就進去了,喬桑榆一見她,眼前一亮,便迎了上來,輕聲道:“唐當家,羊毛已經弄完了兩千八百多斤了,弄完之後的羊毛有兩千五百多斤,現在還有五百多斤沒弄好。”
損耗……損耗居然有10%,有點多了。唐時玥拍了拍腦門,這個損耗以後算帳的時候,得計算進去,下次韓翼收的時候,也得讓他注意些。
然後她笑向喬桑榆道:“辛苦喬娘子了,多虧你幫我照應着。”
這就等于是當着衆人明确管理員身份了。
喬桑榆的眼睛攸的亮了起來:“不辛苦,唐當家肯用我,是我的福氣。”
唐時玥含笑說了幾句場面話,這才把她帶到旁邊小廳,問她:“喬娘子,你想要什麽?”
喬桑榆一怔,然後她直接往地上一跪:“求唐當家給我們娘倆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隻要我們娘倆能有條活路,喬桑榆這輩子都給唐當家當牛做馬!”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勁兒。
唐時玥點了點頭,她已經問過了,喬桑榆娘倆現在住的破屋連個門窗都沒有,更别說被褥之類的了,到冬天根本活不下去。
唐時玥道:“既然你有所求,那我也要問問,你當初是爲什麽被休的?”
喬桑榆身體一顫,咬牙道:“爲了銀子!他們是爲了銀子誣陷我!我沒有通.奸!我不曾做過!我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