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肯定是說一不二慣了的,出手大方,打賞多多,下人才會争相讨好,處處順着他的心思。
否則不可能一下子釀這麽多酒,連試驗也不做,旁人不管是沒勸還是勸了沒聽,都足以證明這孩子就是這種性格。
孟恣揚臉上的神情,漸漸的變成了敬畏:“對對對!你,你還會算卦?”
唐時玥笑了笑:“不會。”
他沒敢細問,隻保持那個古怪的神情,悄悄看着她。
現在她在他心裏,大約已經從“一個有點錢的村姑”上升到了“有些看不透的厲害人物”。
唐時玥慢慢的喝了兩口茶。
然後她道:“我不能嫁給你。”
孟恣揚一愣:“爲何?”
唐時玥淡定的道:“我也許沒你有錢,沒你有勢力,但是你跟我最大的不同,你知道是什麽嗎?”
孟恣揚問:“是什麽?”
“我的倚仗是‘我’,而你的倚仗是‘孟家’。”
熊孩子沒聽懂:“什麽意思?”
“就是說,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通過我自己的努力得到的,如果沒了我,福壽酒坊,唐家酒鋪,就會立刻崩塌,不複存在。”
她頓了一下,一字一句,“但是,孟家沒了你,照樣轉,不管哪一處生意,全都不受影響。”
孟恣揚竟是啞口無言。
她微笑道:“所以,你用孟家來壓我,勝之不武。你若是真想娶我,應該用‘孟恣揚’自己的東西來收買我,這樣才公平。”
她挑眉一笑:“我一個沒念過書的小村姑,都能開酒坊,你堂堂孟家大少爺,難道不能做一番事業出來?”
孩子,動用家族的力量撩妹算啥?多麽的不自立自強多麽不炫酷?所以,抛開家族獨自奮鬥吧!你這麽牛,大好乾坤由你施展喲親!
這種勵志的毒雞湯,對于中二期的熊孩子是絕殺。
反正孟恣揚最後再也沒提平妻的茬,客客氣氣的送她下來了,還誠惶誠恐的表示要交個朋友。
下來的時候,唐俊良還在下頭等着,唐時玥就去了唐家酒鋪。
看着騾車駛遠,孟恣揚的表情有些古怪,半晌他才問:“阿原,你說這小娘子……怎麽樣?”
黑衣男子劉原神情莫測。
他是會功夫的人,雖然是在門外守着,但兩人的交談也是句句聽在耳中,這小娘子的心機絕非常人可比,十個孟恣揚也玩不過她。
劉原正猶豫着是否要提醒他一二,就聽孟恣揚咂了咂舌頭:“算了,一個奴才懂個屁!少爺我自有主張!”一邊就背着手往前走去。
劉原垂下眼,跟在他身後,沒再說半個字。
不得不說,唐時玥錯估了這位的草包程度。
雄心壯志确實是鼓起來了,但孟恣揚根本不知道他能做什麽,隻覺得被這小娘子撩的心癢癢。
于是他轉了一圈兒,又回了府,把唐水芝叫出來聊天。
畢竟這院兒裏隻有她認識唐時玥,隻能跟她聊。
唐水芝乖順的道:“爺想聽什麽?”
孟恣揚喝着茶道:“随便說說,把你知道的,但凡跟她有關的,都說出來!”
唐時玥之前是個傻子,唐水芝卻是個“村花”,驕傲的很,哪有空兒理她。
隻能絞盡腦汁的道:“她爹爹之前是做生意的,手裏有些銀錢,後來死了之後,家境便不太好,她奶奶是個貪财的,我當時過來,想着身邊不帶個人,怕會叫人輕視了,就跟她奶奶商量了一下,十兩銀子買了她當丫環,誰知道她來了之後,有些鬧騰,我就打了她兩下……”
孟恣揚忽然猛然坐起:“你說什麽?”
唐水芝吓了一跳,以爲他是怪她打了她,急道:“也沒打重。”
“不是,”孟恣揚道:“你剛才說,你買了她?”
唐水芝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是……是她奶奶答應的。”
“太好了!”孟恣揚雙眼發亮:“你怎麽不早說!這下子,看這小娘子還能不能蹦跶出我的手掌心!”
…………
此時,唐家酒鋪。
唐時玥正在後頭跟楊掌櫃說話,就聽外頭忽然喧嘩起來,一個夥計急急的奔了進來:“掌櫃的!有一夥人說要找唐當家!”
楊掌櫃道:“找唐當家就找唐當家!慌慌張張幹什麽!是什麽人?”
“好幾個人!”夥計道:“看衣裳像是大戶人家的家仆,直接就闖進來了,說是……要抓他們家的逃奴!”
不用他說,唐時玥也聽到了,外頭有人道:“你們是什麽人!不知道咱們是誰家的店麽!”
那人道:“我們有文書在手,要抓孟家的逃奴!走到哪兒也沒有不讓人抓的道理!”
逃奴?
唐時玥眉頭一皺。
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可是怎麽說呢,其實不管什麽時候,懂規矩的人都好對付,怕就怕這些亂來的。
亂拳打死老師傅。
唐家酒鋪沒有後門,他們如果自恃有理,不怕得罪縣令夫人,那要闖進來輕而易舉,再鬧下去,怕是有損酒鋪的名聲。
唐時玥想了一下,直接跟楊掌櫃道:“煩你幫我通知楊夫人。”
又向旁邊的唐俊良道:“等我們走了,你趕緊回村告訴祈小郎。”
一邊就出去了,那幾個人一見她出來,就迅速圍了上來,唐時玥直接道:“是孟恣揚找我?”
那些人看她氣定神閑的,倒被她給唬住了,一時不知要怎麽答,唐時玥問:“是不是?”
“大膽!”一人喝道:“咱家少爺的名諱也是你一個奴籍的人能随意叫的!”
果然是孟恣揚。
唐時玥直接道:“帶路吧,我去見見他。”
一邊就當先而行,其它幾人愣了一下,趕緊跟上,倒像是護送她似的。
楊掌櫃趕緊叫人暗中跟着,看他們是不是進了孟府,一邊又親自去縣衙通知楊夫人。
他前腳一走,唐俊良也迅速沖出來,趕緊回了村兒。
唐時玥走出數步,略一回頭,就看到了後頭悄悄跟着的酒鋪夥計,不由暗暗點頭,心說這楊掌櫃辦事,還是蠻靠譜的。
很快就到了孟宅。
唐時玥進了廳,就見孟恣楊迎了上來,笑道:“你來了?”
唐時玥看他滿臉得意,便微微一笑,直截了當的問:“我什麽時候成了你們家的逃奴?”
孟恣揚笑道:“你說呢?”
一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捂不了多久,所以唐時玥就靜靜的等着。
果然,他沒轉兩圈兒,就笑道:“你莫不是忘了,芝兒可是買了你當丫環的!”
問題果然是出在這兒。
唐時玥道:“有這種事?我不信!”
孟恣揚笑道:“這個可由不得你不信!”
唐時玥試探着道:“我那時候還是個傻子,你不要欺負我什麽都不記得!你們有什麽證據嗎?”
孟恣揚顯然有恃無恐,笑道,“拿出來叫她看看!”
唐水芝就一臉得意的,把那文書給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