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買小丫環,想買一個嫁過人,年紀大些的婦人,而且最好嘴皮子利落,性格強硬,罵人就算不如孫婆子,也起碼不能太差。
那樣不止是看着汪氏,照顧小瑤兒,或者做飯什麽的,都能搭把手。
而且年紀大了,唐時嵘也不用避嫌,處處都方便。
但是去了牙行一問,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婦人,又不是荒年逃難的時候,牙行裏,都是少年男女居多。
唐時玥有點失望。
難得有顧客上門,牙儈早把人叫了一排,一邊舌燦蓮花:“不是我說,我這兒的小郎君小娘子,個個都勤快能幹,不拘竈上的活計還是屋裏灑掃,管教你滿意,比你買個婦人強的多……”
唐時玥還是頭一次上牙行,有點好奇,就擡頭看了看。
就見眼前十來個男男女女并排站着,并不像她想像中那樣衣衫褴褛,面黃肌瘦,粗看起來都還不錯,衣服起碼幹淨整治,從六七歲到十三四歲,應有盡有。
唐時玥隻掃了一圈,滿足了一下好奇心就算了。
祈旌卻走上前,輕輕的捏了捏其中一個人的肩膀,然後又叫他伸出手,看了看他的手。
然後他問:“你練過武?”
那人看起來十三四歲,臉上有一塊比較明顯的黑色胎記,自右頰邊一直到右眼下。
一聽他問,那人下意識的别了别臉,跪下答道:“小的幼時曾跟镖局的師傅練過幾招。”
祈旌點了點頭,回頭看了唐時玥一眼。
他本來是想問一下她的意見,沒想到唐時玥心領神會,立刻神配合道:“阿兄,我不要他,長的這麽醜!”
牙儈急道:“他雖然長的不大好,但是爲人老實誠樸,再說還會兩手拳腳。”
唐時玥道:“就怕這種半會不會的!越是這種才越是招事兒!還不如什麽都不會的!”
她真情實感的嫌棄了一通,才道:“多少銀子?”
胎記長在臉上,在古代是一種非常不吉利的事情,所以根本沒人買。
牙儈不敢要高了,猶豫了一下才道:“本來怎麽也得八兩銀子,今日你們頭一回來,我便與你們結個善緣,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才半斤酒啊!
她發現在這兒,“吃”上錢真的挺不值錢的,但是在其它地方,又變的很值錢了。
最終四兩銀子拿下。
出了牙行,唐時玥就轉頭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偏着頭,盡力的避着有胎記的那邊:“小的姓任,家裏爹爹就喚做大郎,沒有名字。”
現代人對“大郎”這倆字兒,都會有些不大好的聯想。
唐時玥就沒叫他,從懷裏掏出兩個當十的銅錢,問他:“你認識字麽?”
任大郎小聲道:“約略認得幾個字。”
還認字兒,不錯不錯,賺了!
唐時玥就把銅錢給他:“我們還有事,你自己去找地方吃點東西,然後去城門口找一輛寫着‘福壽酒坊’的騾車,就在那兒等我們。”
任大郎愣了愣,急垂手應了:“是。”
唐時玥兩人就悠閑的走了。
逃走?不存在的,有賣身契在這兒,一般情況下,沒人敢逃走。按本朝律法,逃奴可是要被刺配的。
一邊走着,唐時玥問祈旌:“他很厲害麽?”
“還不錯,”祈旌道:“應該是練過幾年的,骨架子能看出來。我剛好想找個略大的人教他們,然後我想把武館的年齡放大些,看有沒有那些本身有點底子的人。”
唐時玥笑道:“其實你就是想偷懶吧!偷懶少說話!”
祈旌默了一下,笑着認了:“嗯,教小孩兒确實麻煩,尤其不聽話的,真的要多說很多話。”
“我就知道!”唐時玥笑眯眯的拍拍他肩:“所以你要收個徒弟,有事徒弟服其勞!”
祈旌道,“先看看,徒弟不是那麽容易收的。”
“不,”唐時玥笑眯眯的道:“我有預感,這個人将來肯定能成爲你的開山大弟子。”
“爲何?”
唐時玥道,“因爲是我跟你一起挑的呀!”
“對,”祈旌就笑了:“你是福娘子,有你在,我就能心想事成,遇難成祥。”
這人!又撩她!
唐時玥笑道:“那你要教多大的呀?你不是說年紀大了不好教麽?”
“不能明着來,也不是教的像我一樣,而是教他們一些實用的東西。”
他解釋了兩句,唐時玥就明白了。
不管在什麽時代,民間武裝組織都是忌諱的,教小孩兒沒問題,但是教大人,尤其還想成規模的教,那就不成了,隻能是看運氣,碰到就收過來,有幾個算幾個。
兩人邊聊邊走,又找了兩個牙婆,都沒有合适的人,隻能留下話叫他們有了通知她,然後往回走。
任大郎果然在馬車那兒老老實實的等着,幫她們看着馬車的小叫花子坐在車邊,死盯着他,一見她過來,就道:“唐小郎!這個人居然說是你買的!”
“是我買的啊!”唐時玥笑道:“怎麽了?”
“真是你買的啊!”小叫花子道:“你咋買個這樣的!你買個這樣的還不如買我!我怎麽說也是城門口一枝花!”
唐時玥笑出聲:“我要一枝花做甚麽,我要的是能用的!”
“好用也是我啊?!”小叫花子道:“我跑的快又能打,我可好用了!”
祈旌忽然道:“你幾招能放倒他?”
任大郎一擡頭,才知道是在問他,他挺了挺胸,道:“一招。”
小叫花子哈的一聲笑出來:“吹吧你就!還一招!不是我說,我是在街面兒上混大的,從小打架就沒人打的過我……”
他不停的自吹自擂,祈旌道:“試試!”
任大郎回身,幹脆利落的一招放倒了小叫花子。
動作快的,唐時玥都沒看清!
小叫花子也驚了,然後他爬起來,又被一招放倒……
如是者五。小叫花子認了,躺在地上道:“兄弟,你深藏不露啊!”
唐時玥笑道:“現在知道了吧,你就隻能當城門口一枝花了!”
小叫花子連聲哀歎,花樣百出。
唐時玥抛給他兩枚當十的銅錢,笑道:“行了,别耍寶了,今天打疼你了,去吃點兒好的。”
小叫花子利索的翻身躍起,把銅錢接在手裏:“謝啦唐小郎,下回看車還叫我!”
唐時玥笑着擺擺手,三人這才上了車,祈旌問:“大郎,會趕車嗎?”
任大郎點了點頭,祈旌就把車讓給他趕,唐時玥還是覺得叫大郎别扭,就道:“給你取個名字吧?”
任大郎急道:“多謝小郎君。”
唐時玥想了想:“有句詩叫‘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是不是很有氣勢?你看你又姓任,不如你就叫任東西或者任南北,你自己選啊!”
祈旌:“……”
他無奈的扶額,跟他道:“你以後就叫任東。”
任東急道:“多謝郎君、小郎君賜名。”
唐時玥見他說話的時候,都是習慣的避開胎記的那邊,忍不住灌了碗雞湯:“任東,剛才我說你醜,是爲了壓價兒,不是真的嫌你醜,人長成什麽樣子,是天生的,大男人又不靠臉吃飯,不用在乎旁人說什麽。”
祈旌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彎。
任東也是一怔,想轉頭看她,又不敢。
騾車一路十分平穩,才剛進了村子,就見唐東子飛跑着迎上來:“唐當家,你可回來了!四當家到處找你呢!叫我在這兒迎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