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大放厥詞的毛娘子也來了,叫幾個人冷嘲熱諷了一番,她低着頭,紅着臉,強撐着就是不走……她是真的沒想到,劉娘子她們去問了一回,居然就真的有活兒了!
她這會兒,隻想倒回當時,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叫你嘴賤!狗眼看人低!
大家正在嘻嘻哈哈,就見有人低着頭,挨着牆根進來了,大家一看,居然是唐家二房的李氏。
劉娘子當時就道:“喲,你們不是分家了麽,怎麽還好意思來?”
“就是,之前怎麽對人家的,心裏就沒點子數麽?”
“頭先這麽狠,見死不救,如今見唐當家的發達了,就來打秋風,這臉皮,針都紮不透。”
李氏含着兩包眼淚,一聲不敢吭,更不敢走,她要走了,孫婆子能打死她。
就在這時,唐時玥和周娘子進來了。
劉娘子幾個,紛紛跟她打招呼,一邊又道:“你二伯娘還來了呢?說不說的就是不走!”
李氏身體一僵,頭都要低到胸口了。
這會兒,唐時玥隻需要說句話,甚至隻需要一個眼色,其它人就會積極無比的幫她趕人。
但她的腳步聲并沒停下,沒聽到似的,快步進去了,一邊笑道:“劉嬸兒,你針線好,快來幫我瞧瞧,咱這活計怎麽幹快些!”
大家就轟的一下進去了,李氏隔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敢相信,唐時玥居然真的沒趕她走。
一時竟滿眼是淚。
其實唐時玥根本懶的理她。
她和周娘子都不擅長針線,叫了劉娘子商量了一會兒,才給大家派活兒,一邊笑道:“大家别急,先幹活兒,幹的越快,就越早學手藝。”
大家紛紛笑應了。
唐時玥準備做一些酒坊的“制服”。
這年頭的衣服都肥大,基本上做三四個碼就行,也不用去量身。
她從酒坊的工人裏頭,挑出來十來個平頭正臉的青年,個頭都差不多的,到時候專管往鎮上送酒。
同時又挑了幾個嘴甜伶俐的人當采辦,采買水果或者壇子之類的,有人問起,就可以宣傳一二。
這些人,一人免費多做兩身黑底子的短衫,上頭仿着招牌的字,用布縫上“福壽酒坊”四個大紅字。
同時,酒坊裏的其它工人,也做衣裳,但都是做的舒服又抗磨的,主要是爲了……滿足她的強迫症?
總之就是之前有多低調,如今就有多張揚,這就叫“打造品牌”、“擴大宣傳”。
來的這些媳婦子,家裏大多有在酒坊做工的,一聽免費做衣裳,就是十分欣喜,這種活兒不給錢也幹啊,更何況還送個手藝!
有個媳婦就問她:“唐當家,爲啥那字兒不用繡上,要用布縫上呢?”
唐時玥笑道:“繡太麻煩了,而且不顯眼,用布縫上,字是凸出來的,一眼就認出來了。”
周娘子暗笑,也沒揭穿她,唐時玥沖她做了個鬼臉,就扭頭走了。
她可沒空在這兒看一群女人做衣裳,武館今天頭一天開業,她還想去看祈小郎耍劍炫小腰兒呢!
她美滋滋的去了。
然後暗搓搓的溜了進去,輕手輕腳的過了月洞門,一路擦着牆根兒,遛到走廊。
她聽到了演武場有聲音。
然後她悄悄的,一步一步走過去,無聲的扒開了眼前的樹枝。
她看到了一個小豆丁,兩個小豆丁,三個小豆丁……一群小豆丁。
祈小郎呢?
她本來還貓着腰,怎麽找也找不着,就煩了,直起腰來,然後站到了凳子上,還是沒找到他。
忽聽後頭有人道:“你在幹什麽?”
唐時玥吓的一個趔趄,險些撲出去,然後腰帶一緊,被人一把扯住,拎回了身邊,随手推靠在柱子上:“你要做什麽?”
唐時玥努力拍胸收驚:“你什麽時候過來的?忽然出聲,想吓死我麽?”
祈旌挑了挑眉:“我一直跟着你。”
唐時玥:“……”
她無語的瞪他:“你怎麽知道我過來了?”
“聽到。”他道:“還看到。”
想想她剛才貓着腰,做賊一樣的進來,居然都叫他看去了。唐時玥無語凝噎:“那你不叫我?”
祈旌道:“你那個樣子,我有點好奇你想幹什麽。”
“你管我哪!”她很兇悍的道:“我想怎麽走路就怎麽走路!”
祈小郎看了她一會兒,很知趣的換了話題:“要不要喝茶?”
喝茶,喝什麽茶!别以爲你叫我喝茶我就會原諒你!
一分鍾之後,她在小廳裏坐着喝茶。
祈旌問她:“你今天不是要教做涼粉?”
“急什麽!”唐時玥道:“先做好衣服再說!”
“嗯,”祈旌點點頭,她轉而問他:“你不用教那些小孩兒?”
“先不教,”祈旌道:“先讓他們适應一下,還不知能留下幾個。”
說完了,兩人一時沒聲,祈旌看着她喝了那杯茶,她提着壺又想再倒,他冷不丁道:“那,今天開始教你?”
她的手一停。
在裝糊塗和下決心之間猶豫了半晌,然後點頭:“今天開始!”
“開始之後,若無意外,一天一個時辰不能停。”
“好。”
“風雨無阻。”
“風雨無阻!”
祈旌就帶她去了神珠堂。
他沒教她紮馬步,反倒是先從招式開始教,他教了她四個招式,然後就讓她反複的做。
唐時玥也是拍過打戲的,就努力讓動作流暢起來。
祈旌就在一旁,靜靜的看着她。
其實祈小郎想過,若是她中途耍賴不練,他該怎麽辦。
他向來厭惡半途而廢的人,就算她對阿陽有恩,他也不會允許,最多不罵她就是了。
但他等了很久,她都沒有叫停。
白生生嫩生生的小娘子,不一會兒就氣喘籲籲,汗濕重衣,連頭發都透濕了……
一個時辰,的确是有些多了,所以她若是撒嬌求饒,可以減爲半個時辰。
可是他再一次料錯了,這小娘子之前各種偷懶耍賴裝糊塗,真到開練的時候,居然咬着牙根堅持了下來。
雖然到後頭動作軟綿綿的,就像跳舞一樣,但是,卻從沒有停下來過。
一直到一個時辰練完,唐時玥直接往地上一躺,就不動了。
她能聽到祈旌的腳步聲走過來,他說:
“别躺在地上。”
“起來。”
“地上涼。”
“你聽不聽話?”
“唐時玥!”
她就是不動,也不應,閉着眼睛裝死。
然後隔了一會兒,他歎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他好像在看她,唐時玥遲疑了一會兒,悄悄眼張一線。
他盤膝坐在旁邊,真的在看她,目光沉靜,見她張眼,也沒避開,隻道:“不錯。”
他目露贊許:“今日來的,以你毅力最佳。”
我可謝謝你了!赢了這些三歲五歲的小屁孩我并不開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