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婆子向來蠻橫,也不疼這個大兒子,但是在這事兒上,她不想供出唐時進,隻能自己背下了這個黑鍋。
唐永富本來也不是憨厚老實的老黃牛,他也是念過書,貪圖享受的人,如今累死累活不說,家裏女人還老攪事兒,害他丢了這麽大的臉,他能不惱火?
發完了脾氣,孫婆子沒敢吭氣,唐永富一屁股坐下,又道:“還有,地裏的活趕緊請人!我幹不完!”
唐家如今有三十八畝地,家裏男丁算着是不少,可其實,唐老漢不在家,二房的唐永貴不在家,唐永明之前在家時也是諸事不幹,此時又“嫁”出去了。
孫子輩裏,唐時金不用說是寶貝疙瘩,在宗塾沒有回來,唐時銀又是座挪不動的肉山,所以數算下來,隻有唐永富和何氏兩人下地,也确實是幹不完,年年都是需要請人的,隻是今年實在沒錢。
孫婆子惱火道:“咱們哪有銀子請人!”
唐永富冷冷的道:“這我不管,明兒不請人,我就不下地了!稅子你們也自個兒想辦法交!”
“就是,”何氏剛被摁在地上揍了一頓,但她皮糙肉厚的也不在意,爬起來道:“咱們大房的銀錢可都是交到公中的,沒得全叫小叔敗活了的,不請人,咱們累死也幹不完!”
孫婆子大怒道:“明兒可是你們的親兄弟!”
“幸好是親兄弟呢!”何氏拉着長腔道:“要是親侄女,還不就叫他給賣了。”
孫婆子當時就瘋了,跳起來就抽了何氏一耳刮子,何氏不敢抵擋,隻能暗暗的推搡幾下。
兩婆媳鬧騰了足有個把時辰,吵架的聲音四鄰八舍都聽到了,也沒人來拉架。
第二天,唐家就放出消息說要請人。
這些風波,唐時玥聽過就算了,并沒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她就跟着祈旌的騾車去鎮上,好找人訓練猞猁狲。
祈旌提前要了她一件衣服,主要是爲了讓猞猁狲熟悉主人的味道,到了鎮上,祈旌安置好了騾車,看着她,略微猶豫了一下。
唐時玥多聰明一人啊,立刻道:“你去找人吧,我正好要買些東西。我們午時四方酒樓會合。”
祈旌點了點頭:“那你小心些。”
唐時玥嗯了一聲就去了,她帶着人參,仍舊打算去上次的保和堂賣。
上一次的何首烏,是陰陽一對兒的,極其罕見,賣了五千兩算是極多了,這人參也就幾十年,雖然品相不錯,估計也就賣個幾十兩。
唐時玥心想藥鋪子能出到五六十兩她就出手。
有人從不遠處的藥鋪出來,迎面走了過來,懶洋洋的打着哈欠,卻中途一下子停住,眯眼掃向了她的背簍。
唐時玥隻覺得背上一顫,她若有所覺,迅速轉頭,隻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背影。她抓了抓背繩試出了份量,就出聲叫住他:“郎君,且站站!”
那男人仍舊悠閑的往前走,好像不知道她在叫他似的。唐時玥也沒有再叫,隔了半晌,那人徐徐的回過身來。
他穿着灰撲撲的裋褐,身形高大俊偉,臉上胡子拉茬的,看不出年紀。
他打量了她幾眼,似笑非笑的道:“小郎君,你叫我?”
唐時玥也掃了他幾眼,直截了當的道:“看你這樣子,我肯定打不過你,我也并不想吃眼前虧。但是東西是我的,你若是一時遇了急難,我可以借給你用,你就算不記我這個情份,也得謝我一聲,這麽不明不白的拿了去,”她小嘴一撇:“還算個爺們麽?”
男人愣了愣,就笑了。
他似乎越想越好笑,笑了半天:“某本來是想耍個無賴的,結果你這小孩兒,小嘴兒噼哩啪啦說的這麽利索,我這無賴,就有點不好意思耍了。”
他手腕一轉,把布包着的人參拿了出來,在手裏輕輕一抛:“那,我手頭銀錢不大湊手,借來用用可成?”
唐時玥一把抓回了布包:“銀錢不湊手,那你就去賺啊!有手有腳,長這麽大的個子,難道是光擺着好看的?不找營生賺錢,反倒偷起東西來了!就不覺得丢臉?”
他眯眼看她,唐時玥也警惕的看着他,确認他不會動手,于是轉身就走。
他并沒追上來。
看來他隻是一個疲賴的閑漢,也沒有壞到哪兒去,唐時玥松了口氣,加快腳步。
誰知道才走到前頭巷子口,卻聽到有人含混的說話,接着是一個女子的聲音,短促的啊了一聲,聲音滿是驚惶,然後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嘴,又中途斷了。
唐時玥眉頭一凝。
她迅速退後,貼着牆根往裏走了幾步,就見到巷子底有兩個混混,似乎是宿醉未醒,正醉醺醺的扯着一個小娘子的衣裳,一手捂着那小娘子的嘴,毛手毛腳的亂摸,一邊污言穢語。
那女子拼命掙紮,卻怎麽都掙紮不開。
兩個混混都是大男人,祈小郎又不在,她是打不過的。
唐時玥考慮了一下,迅速退出巷子,往後跑,跑到剛才的街上,那男人果然還沒走遠,唐時玥直沖過去,把人參往他手裏一放,道:“這個給你,你幫我做件事!”
男人顯然是愣了一下:“嗯?”
“快點!”唐時玥一把扯住他手臂:“幫我打兩個人!這人參就送給你!”
男人沒再說話,由着她把他拖了過去,她飛快的把他拖進了小巷,老遠就道,“住手!”
兩個混混擡頭一看,醉醺醺的罵道:“什麽東西,敢管咱們的閑事!”
她把他往前一推:“打他們!”
男人:“……”
男人懶洋洋邁步上前,唐時玥看了兩眼,覺得他軟手軟腳的,一看就很廢材,也許打不過那倆人。
于是大聲道:“還不住手!我們是宋老大的人!敢惹咱們,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特别兇悍!
男人:“……”
他一臉無語,手上猛然加力,噼哩啪啦的開揍。
唐時玥急步上前,想去把那小娘子拖開。
小娘子顯然吓的狠了,她才一過去,她就驚慌失措的叫了一聲,雙手抱着頭,往牆角處縮去。
唐時玥急轉爲女聲,“不怕,不用怕,沒事了,現在沒事了,我們先走……”
她一邊說,一邊一點一點的攬住她的肩,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她喘了半天,才哆嗦着,看了她一眼,唐時玥溫柔的撫慰:“不用怕,沒事了。”
她漸漸回過神來,頓時暴哭起來,直哭的雙肩顫抖。
就算在現代,女人遇到這種事也是夠吓人的。
唐時玥見男人已經把那兩個混混打跑了,沒有危險了,也就沒急着把人移開,隻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慰。
男人從後頭點了點她的肩,唐時玥道:“人參拿走,今天的事兒不要外傳,咱們兩清了。”
“不是人參的事兒,” 男人把人參挾到腋下,又道:“不光是人參的事兒,你認識宋老大?”
“不認識啊,”唐時玥道:“就是有一次碰到打群架,聽人說宋老大和韓老大,是鎮上的兩大勢力。”
“哦!”男人道:“那麽你爲什麽不說韓老大,非得說宋老大呢?”
唐時玥問:“擋箭牌姓什麽很重要?”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