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隻可賣與我一家。”
“這個麽,”唐時玥假裝考慮,半晌才笑道:“掌櫃的,我知曉您的想法,可是這事兒,我可不能答應,這一回,因是初做,隻有二百斤,您要便要了,但是之後,我們一做便是幾千斤,不可能隻賣與您一家的。”
“爲何不能?”沈掌櫃挑了挑眉:“我又不止一家酒樓!多少斤我也吃的下!”
“哦?失敬了!”唐時玥又想了想:“其實咱們做生意,也是做生不如做熟,這樣罷,我可以答應您,每回出了酒,都先來問過您這頭,隻除非您不要了,我們才賣到别家。當然了,咱們平素零打零沽,走親訪友的不算在内。”
沈掌櫃的細想了想,點了點頭:“好!”
兩邊商量了一下細節,沈掌櫃就吩咐下頭:“去,跟着他們去把酒拉來。”
“去個人就成,” 唐時玥道:“鄉下地方,馬車太招搖了,你們就去兩個人,跟着我四叔去把酒拉來就成,咱們有騾車!”
沈掌櫃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點頭應了。
于是她跟祈旌上了酒樓喝着茶,唐四叔就帶着人,回去把餘下的酒全拉了來,沈掌櫃一一看過,因是一下子全要了,唐時玥又主動讓了一成的利,餘外還多送了他一壇酒。
兩邊立了契書,在唐時玥的堅持下,隻立了一年的。唐四叔過來按了手印,這買賣就算是成了。
因爲唐時玥做事周全漂亮,沈掌櫃的也沒磨矶,直接叫人把銀票拿了過來,交到了唐時玥手裏。
直到坐在回程的馬車上,唐四叔兩口子都沒回過神兒來。
他們賣了半輩子的酒,基本的賞鑒能力是有的,他們當然覺得這酒味道好,也不是沒想過能賣出去,可是就算能賣,肯定也是求爺爺告奶奶,四處奔波辛苦的……沒想到,沒想到居然真的就這麽賣出去了,不是一壇一壇,而是一下子全賣了!
足足一千八百兩啊!現銀現結!
唐四叔雖然誠樸,但并不是沒見識的鄉下人,他就這麽一路看下來,唐時玥走的時候爲何毫不遲疑,頭一次被攔下來時爲何不假辭色,談價錢的時候爲何锱铢必較,談完了爲何又讓出了一成利……種種,好像處處都有門道,值得人細細思量。
他好像也明白了,唐時玥所說的氣勢,是個什麽感覺,并不是沖鋒陷陣,而是一種底氣,一種“我的酒天下第一”的自信。
一路做夢似的回到家裏,唐時玥拿出了帳本,細細的一算,這一宗,竟是淨賺了一千六百五十八兩銀子!按着當初六四分的契書,小酒坊能分六百六十多兩!
他們忙乎了一輩子,從來沒有賺過這麽多的銀兩!多到吓人!
唐四叔和周娘子喜的又哭又笑。
唐時玥等他們樂夠了,才道:“這隻是一個開始,四叔,嬸兒,下一步怎麽做,你們想好了嗎?”
唐四叔如今真真是半點兒不敢小瞧了她,道:“玥兒是說?”
“很多事情啊!” 唐時玥道:“首先,我們之後肯定要增加銷量的,地方夠不夠?增加銷量肯定需要更多的人手,這人手怎麽找?人多了怎麽保密?咱們要往大酒樓裏賣,之後也許還要賣到縣裏,所以我們在包裝上也得加些工夫,酒壇子就是個門面,幾百文錢的酒,沒人跟你計較壇子漂不漂亮,但幾十兩銀子的酒,壇子如果很醜,那肯定是不行的,這些都是需要考慮的。”
她頓了一下:“另外,還有一點,我在想,咱們賣這酒,十裏八鄉的,肯定會有人知道的,我讓這一成的利,就是讓四方酒樓,給咱們擋着其它酒樓,咱們隻管往他身上推……但是咱們這兒呢?村裏人會眼紅的。”
祈旌坐在一角,靜靜的看着她,聽着她把這些事情,一一的說出來。
她似乎從未懷疑過,他們會迅速壯大,而面對這樣的前景,她也并不覺得慌張,反而遊刃有餘。
進到鎮上,他還沒來的及出手,她就已經幹脆利索的搞定了,他毫不意外,再有更大的場面,她也絕不會怯場,她真的從頭到腳,都不像一個鄉下小娘子,而且還是一個傻了好幾年的小娘子。
真的是……讓人想幫忙都沒機會。
祈旌無聲的别開了臉。
她越說,唐四叔的神情越鄭重。最後他幾乎是誠惶誠恐的請教:“那玥兒的意思?”
唐時玥微笑道:“四叔,您也想想,很多東西,會來的比您想像中更快,您也得做好準備才成。”
可不是快麽!她不提想不到,一提,就覺得緊迫極了。
唐時玥試的楊梅酒,到六月初就滿十五日了,其實要試口味,也不用這麽久,明天就可以拿出來嘗了,然後就是買楊梅,買藥材,泡酒,賣酒……這一次還隻是四百來斤酒,等下來了新麥,釀麥酒,再不能小打小鬧了,總得釀個幾千斤,到那時……
唐四叔惶恐的環顧四周,心說到那時,這間小酒坊的地方可不夠啊!
唐時玥笑着站起來:“您好生想想,明兒一早我再過來。”
一邊說着,她就拉着祈旌走了。出了小酒坊,一眼看到唐桂花站在唐家門邊,唐時玥一秒變嬌羞,牽住了祈旌的袖子,嬌滴滴的道:“阿旌!到我家來用飯吧!”
祈旌:“……”
唐桂花氣的眼睛都要往外噴毒汁子了……然而并沒有說什麽,也沒做什麽。
唐時玥十分失望,一拐過路頭,她就松開了手,臉上的嬌羞也收了,瞥了他一眼,歎了口氣。
祈旌長吸了一口氣,他确認從她眼中看到了嫌棄!
明目張膽的利用他,還嫌他的利用價值不夠高,這小娘子,真是叫人生氣!于是祈小郎淡淡的道:“阿玥,你知道你爲什麽長不高麽?”
唐時玥接的很溜:“在個頭和心眼兒之間,我選心眼兒。”一邊說一邊看了看他的個子。
祈旌:“……”
行吧,鬥嘴,他肯定不是她的對手,于是他默默的不說話了,唐時玥又跟他叨叨:“我得趕緊分家啊!消息瞞不了多久,那些人是聞腥就上的!必須得快點分家了!”
祈旌道:“族長應該會偏着你的。”
“偏不偏的沒用,” 唐時玥道:“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這事兒,最好是他們開口……”她一路盤算着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唐四叔就過來找她,他跟她道:“玥兒,四叔昨兒想了一宿,說給你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