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明延帝十分悠閑,每天下下棋,寫寫字,賞賞湖光山色,好像純粹就是過來玩的。
一衆官員雖然恨不得早點兒請走這尊大佛,但也隻能老老實實的陪着,還得陪的樂呵,陪出新意。
至于聲名在外的晏時玥……确實與傳言之中不同,完全沒有半分小家子氣,也完全不像個“好色”的,更是不像傳說中那麽行事狠厲,不留情面。
反倒是和氣溫文,半分心思不露,倒與太子有幾分相似。
嚴刺史怎麽看,怎麽都覺得這位不像是個會出昏招,扮丫環的人。
但那個丫環已經查過了,确實是女扮男裝,也确實在那天晚上突然消失,然後甲和諸人也都走了。
難道是他想多了?這位隻是會裝?
旁的官員隻是随駕,晏時玥順便處理商部的事情,同時在當時選好了地方,開設錦繡司的分号。
錦繡司,這些人也都聽說過,看着是女人生意,毫不起眼,可是,投資的哪一個不是一家主母,背後都有家族撐腰,連皇後也都摻了股。
比起商部的公事公辦,這錦繡司,才更要提起十二萬分的注意,哪怕是做綢緞繡品生意,等于是從他們手裏分錢,還是隻能捏着鼻子認了。
這些官員,哪一個都不是傻子,立刻就想到,都城那些人可以摻和,自家的也可以啊!
背後站着點金手晏時玥,五皇子側妃打理,穩賺不賠,又能讨好上司,與都城這些人拉上些關系。
于是紛紛解囊,以自家婦人的名義入股。
晏時玥也都答應下來,卻不答應讓這些人代簽,而是讓影衛帶着他們的書信,各家跑了一趟,讓各家主母親自簽字,不識字的按手印。
明延帝對她的操作十分無語:“你啊,回回都不忘見縫插針!”
“那倒不是,”晏時玥搖了搖扇子,眼中滿是狡黠:“阿耶啊,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明延帝秒懂。
這個閨女的心眼兒,真拿出來用的時候,連他都有些佩服。
要知道,這些人真的投資,也不敢投太多,否則豈不是把“我貪墨了”寫在臉上?但也不會太少,到時候,這一部分銀子,是不會動的。
真到了明延帝的“動作”到了,将血洗江南官場,是玉石俱焚,陪着抄家斬首,還是握着這些銀子,保留一二子女,反咬這些人一口,換取自己的一個生機,這很好選,不是麽?
最了解自己的,永遠是自己的枕邊人,這就是壓在這些人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樣的人不用多,隻要有兩三個,形勢就大不相同,他的聲譽也會好聽的多。哪怕已經做好了被人罵殘暴的準備,可是能不被罵,當然更好了。
明延帝含笑拍了拍她的肩,一邊想着如何利用好這個事情,畢竟抄家時,正常來說,是不會赦免主婦的。
錦繡司的契書很快簽好,大家自覺得也跟相爺有了三分親近之意,談吐也自然多了。
晏時玥還要打理商部和玥坊的事情,把曲斯年和周見微都派了出去,這才真的是薅最後一把羊毛,順便查清楚這些人的人脈。
事情有條不紊的推進。
隔天,霍祈旌回來了。
這還是這些官員頭一次見霍祈旌,好像嘉興閱兵的時候就不在。
諸人一邊心裏奇怪,一邊紛紛打着招呼,這幾日看着晏時玥跟曲斯年幾人說話,已經打消了疑窦,再見人家小夫妻相處,連最後一份疑窦也打消了。
是誰說相爺好色的?也太不靠譜了些!
可是心裏難免要犯思量……霍祈旌,去幹什麽了呢?
申時中(16時),嚴刺史離開行宮回府。其它官員隻能住在行宮,也就是杭州本地的官員可以回府。
雖然事先就做好了周全的準備,但不知爲何,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
家裏,嚴夫人正看着手裏的書,見他回來,便起身相迎,嚴刺史道:“那個丫環,确實沒來過主院?”
“沒有,”嚴夫人道:“你都問了好幾回了,她就算來了,又怎樣?家裏連擺件都收起來了,我連好一點的衣裳都收了起來,那日錦繡司來人,我也是換了個八成新的衣裳,首飾都沒敢多戴。”
嚴刺史點了點頭,“多小心也不爲過的。”
嚴夫人道:“老爺放心,我理會得。”
他這才有了些心情,道:“在看什麽?”
嚴夫人也是識字的,便笑道:“是三郎拿回來的書。上回不是同你說了,三郎結識了一個文人,頗有才華,在酒樓裏現場寫了那書的第二部,這就是原稿,比書坊刊印的字大些,我看着倒是舒服。”
嚴刺史本來隻是漫不經心的聽着,一邊随意的瞥了一眼,結果一看之下,他猛然站起,幾步過去,一把抓起了那本書。
紙上字迹俊秀清逸,筆力十足,關鍵是……這字,他今天還見過!
嚴刺史的手,一下子抖了起來,太過于意外,以至于,他腦子裏一片空白,根本想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嚴夫人吓壞了,尖聲道:“老爺!老爺!你怎麽回事!來人哪!叫大夫!趕緊去請大夫!”
嚴刺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叫三郎來!趕緊叫三郎來!”
他根本不敢想,如果那個人,就是晏時玥……就是晏時玥……
嚴三郎被叫過來的時候,還有些奇怪:“爹,怎麽了?”
嚴刺史道:“你與那個人,叫……”他舉起手裏的書:“他,說了什麽!”
“爹!”嚴三郎撲上去護住了那書:“這是我的!你怎麽能這麽用勁捏!娘!你說好生看,我才借給你看的!你們怎麽不守信用呢!”
嚴夫人急道:“好好跟你爹說!”
“說什麽啊!”嚴三郎不以爲然:“我都大了,交個朋友怎麽了!”
嚴刺史氣的眼前直發黑。
嚴三郎觸到他的神色,也有點被吓到了,趕緊把書放進懷裏,才道:“我們沒說什麽啊!就說說杭州的風土人情什麽的,真的沒說什麽!家裏的事情,我一句也沒提,真的!”
嚴刺史緩緩的道:“你有沒有提到長興街的書畫鋪子?”
“好像提了吧?”嚴三郎想了想:“忘了,書畫鋪子怎麽了?你放心,爹,嶽郎君有錢,他不會賒賬的!我送他他都不要呢!”
嚴刺史閉了閉眼,也不想再跟這個棒槌兒子多說了,急叫人去書畫鋪子,把那個掌櫃的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