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啼哭聲,響徹黑夜。他像是剛出生沒幾天,躺在污水橫流的地面上,揮舞着小手,那麽無助可憐。
吱呀——
木門打開。一張慈祥臉龐出現,望向門口哇哇大哭的嬰孩,先是驚愕,随後快步走出來,抱起孩子。
“誰這麽狠心,丢下孩子不管!”
老人家滿臉疼惜,抱着孩子回屋。
“我爹娘呢?師父,往後退點,我要見我爹娘!”
虛空中,響起方小寶不滿的話語聲。他親眼見到自己被婆婆拾起帶回家,卻沒見到自己的爹娘。
烏老賊一攤手,非常幹脆地說:“歲月長河中……沒有你爹娘的存在!”
“沒有?”
方小寶手指自己鼻頭,氣悶地說:“沒爹媽生養,難不成……我還是石頭裏面蹦出來的?”
“這個……可能師父道行不夠,我說小寶,反正你爹媽早死了,見不見他們也沒啥要緊的!”
烏老賊語氣搪塞。在方小寶看來,明顯有問題。但沒等他開口多問,已經被不良師父帶進屋。
“好可憐的孩子!”
“乖乖小寶貝,你爹媽不要你,想必他們也有苦衷……這樣吧,以後你就跟婆婆一起生活……婆婆姓方,你也姓方……名字嘛……你是上天賜給婆婆的小寶貝,就叫小寶吧!”
老人家拿着幹布熱水,溫柔擦拭,洗淨孩子身上污垢。神情是那麽專注,慈祥,憐愛。方小寶看在眼中,莫名溫暖湧上心頭,乃至于關于自己爹娘的問題都忽略掉了。
婆婆!
這輩子最親的人,沒想到,還能再見她老人家。方小寶隐于虛空,身體卻貼近過去,伏在老人家身旁,充滿孺慕惦念。
歲月流逝。他承歡在老人膝下,漸漸長大。而老人家,一天天衰老,身子骨越來越差。
終有一天,老人家病倒了,躺在床榻上。
方小寶此時隻有六歲,但是很懂事,陪着自己最親的親人,走完人生最後旅程。
“乖乖小寶,别哭……婆婆要走了,你一定好好活下去,出人頭地。”
幼年方小寶泣不成聲。虛空中,他滿臉悲傷,泣不成聲。因爲他知道,在婆婆說完這句話後,就會撒手人寰,永遠離開自己。
不行!
我要救婆婆!
現在的我,有這個能力!
他擦幹淚水,不管不問,就要從虛空中躍出。然而,身子感動,便被一隻大手緊緊抓住。
“曆史不能輕易改變!”
烏老賊的話語聲響起。此刻的他,滿臉凝重沖着方小寶說道:“越是跟你關系密切的人,越不能輕易改變他們的生命軌迹……否則,會給你帶來無法想象的災難性後果!”
“我不管!”
方小寶大喊大叫,極力掙脫。然而,卻怎麽也掙脫不了自己師父的手掌。
“小寶,人命在天,各有歸宿……雖說你現在有些手段能力,但還不足以違抗天命!”
烏老賊抓住他,身子前沖,穿越時空軌迹,歲月開始飛快流逝。
眨眼間,婆婆病故,方小寶獨自生活,日子過得艱辛無比。
“你……”
剛想痛罵不良師父,爲何阻止自己救治婆婆。眼前出現畫面,讓他暴走情緒慢慢平複。
“小寶哥,這是我爹剛煮的粥,你趁熱喝吧!”
“小寶哥,我們一起去玩!”
一個小女孩,天真爛漫,挽着六七歲大的方小寶,笑靥如花。
阿慧!
無數夜裏魂牽夢萦的女孩,這輩子最愧疚的女孩。方小寶癡癡望着,望着小女孩熟悉的身影,傾聽對方甜如糯米的嗓音……一切一切,曾經都發生過,那麽熟悉。
他們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感情極好。
“阿慧,等我十八歲,我要娶你做老婆!”
“小寶哥,你又胡說,人家不理你了!”
“嘻嘻,你不願意啊?”
“我,我……”
少女低下頭,擺弄起衣角。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羞紅臉轉身跑沒影。
“小媳婦害臊了……别跑,我要聽你親口說,願意嫁給我當老婆!”
少年大笑着追了過去。這場景,看在方小寶眼中,無比甜蜜。但是随後不久,他的臉色開始沉了下來。
十三歲那年。一場疫病席卷貧民區。很不幸,方小寶感染病患,躺在床上,發熱發燒,胡言亂語。
少女阿慧衣不解帶,整整服侍了七天七夜。在她細心照料下,方小寶漸漸好了起來。但是,她卻被感染了,重病不起。
那日益憔悴的臉蛋,落入方小寶眼中,讓他心如刀絞般難受。當少女重病不起,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時候,他更是悲痛莫名,難以形容。
”小寶哥,别,别忘了我……“
這是少女最後遺言。這輩子,方小寶都不會忘記。
他攢着拳頭,望向被病患折磨皮包骨頭的阿慧,心裏滴血,“阿慧!我一定要救阿慧……”
他下定決心,不管不問,甚至擺開架勢防範身側不良師父,以免對方阻止。
然而,就在方小寶準備出手那一刻,‘呼’一聲,眼前景象變化,歲月長河消失,曾經的經曆畫面不存,轉而人已經返回現實世界。
“送我回去!烏老賊,你若不送我回去,老子跟你沒完!”
院落内,經過短暫愕然,方小寶手指烏老賊,瘋了般大喊大叫。
“曆史不容輕易改變!”
烏老賊臉色凝重往望向他,還是那句話。
“我就改變了,又能如何?”
烏老賊像是預料到方小寶有此一問,并且也準備好,給出合理解釋。
“你想知道救下阿慧的後果,好,爲師便讓你知道!”
時空輪盤還在此老手中,此刻,他控制輪盤沖着方小寶輕輕一揚。瞬息,又有一幅畫面浮現在方小寶腦海。
曆史線發生改變。阿慧沒死,病愈後相伴方小寶一起成長,直到十八歲那半年,在滿叔的見證下,順利嫁給了他,過起美滿幸福的日子。
但好景不長,成年後的阿慧容貌美豔,引來貧民區黑勢力觊觎。終有一天,她和方小寶遭遇滅頂災厄。
“放開我,放開我……小寶,救我!”
聲嘶力竭呼喊救命。阿慧被幾個彪形大漢拉扯進屋。屋外,滿叔躺在血泊中。而方小寶,同樣被幾個大漢按倒在地。
“賊寶,别怪爺狠心,要怪……就怪你媳婦生得太漂亮!”
桀桀大笑聲中。方小寶感覺背心一涼,渾身力量開始消失,視線不自覺模糊起來……他的雙眼仍舊死死盯向前方屋門,裏面傳出自己最心愛的女孩,撕心裂肺的求救聲。
我,我死了……
親眼見到自己的屍體,被抛下污水河,受蠅蛆腐蝕,最終化成白骨。也親眼見到衣裳不整的阿慧,踉跄跑到河邊,縱身躍下。
“我不要……都是假的!假的!”
雙手捂着腦袋,拼命大吼大叫。直至腦海中的畫面消失。他喘着粗氣,猩紅了雙眼,像看見殺父仇人一般盯向烏老賊,嘶聲吼道:“你呢?你是高人,你是我師父,爲何見死不救?”
烏老賊手指了指天,歎道:“天地有規則,師父是人,不是神……你改變了曆史線,規則運轉發生變化,誰也無法逆轉!”
“胡說!烏老賊,你滿口胡言,從前是,現在還是!”
方小寶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内心情緒像是徹底崩潰,癱坐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
壓抑很久,他像個孩子,哭得那麽傷心。
烏老賊看在眼裏,搖頭歎氣。直至半響,方才走進過來,拍了拍方小寶肩膀,語意深長說:“阿慧的命運如此,誰也改變不了……但是,你也不用太傷心,一個阿慧死了,說不定……還有一個阿慧,此刻正在你的故鄉,等着你!”
方小寶聽後一愣。沒等他反應過來,眼前已經失去自己師父烏老賊的身影。
“一個阿慧死了,還有一個阿慧……等着我!”
仔細咀嚼師父這段話。方小寶擦掉淚水,思忖良久,随後猛然站起身。
“我的故鄉,黑土城!”
這一刻,他不管不問,直接撕裂空間而去。他要返回黑土城,驗證不良師父所言……究竟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