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渝淡淡地扯了扯嘴角，肉體的痛終于把内心的痛掩蓋過去，她有些站不住，雙手依然緊緊握住宋亭威的手。
她喘着氣，或許這是她最後能呼吸的時刻。
她看着宋亭威，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我知道我欠你一刀，這一刀，我還給你。”
“啊~~~”尖銳的叫聲突然從林潇嘴裏發出來，仿佛整棟别墅都在震動，“死人了，死人了，血，全都是血，全都要死了……”
朱曼玉趕緊捂住林潇的嘴，哄着女兒，“沒有，他們是在玩遊戲，潇潇，你别激動，他們是在玩遊戲逗你開心的。”
“逗我開心？”林潇指着林渝的眼睛，又笑了，“嘻嘻嘻，是哦，小渝眼珠子還在動，她在演戲，在演戲，好棒好棒。”
宋亭威簡直煩透了這對母女，嘶聲力竭地喊道：“閉嘴！”
“……”
整個屋子瞬間變得安靜，針落可聞。
宋亭威面對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他突然感受到了林渝的絕望，有這樣一對不把她當親人的母女，像吸血鬼一樣隻知道索取不知道付出，任誰都會心痛的吧。
林渝使不上力了，慢慢地松開了他的手。
刺骨錐心的痛感從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感覺到金屬的刀子在她體内的冰冷，也感覺到溫熱的血液一點一滴地離開她的身體。
直到林渝松了手，宋亭威這才從震驚中醒悟過來，“小渝……”他一把抱住跌下去的林渝，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爲什麽，爲什麽要這麽做？”
“我不想……不想欠你……”
宋亭威心痛到扭曲，抱着她的雙手瑟瑟發抖，“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可是，朱曼玉隻顧着林潇，隻知道安撫林潇的情緒，絲毫不管鮮血直流的林渝。
“叫救護車啊，死八婆！！林渝要是有任何差池，我要你們陪葬！！！”
……
顧東君一接到電話就立刻趕到了醫院，他後悔莫及，後悔讓林渝一個人去面對宋亭威。
急救室的外面，宋亭威呆呆地坐着，他的手掌已經包紮好，但他渾身上下都是血，路人看到都不自覺地躲遠。
他還是不能接受這場突變，他不敢回想林渝握着他的手向自己的胸膛刺進去的那一刻，那種力道，那種阻隔，那種鈍痛，他都清楚地感受到了。
可是這個畫面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越不想回想，就越難忘記。
林渝這一刀，刺進了自己的胸口，也刺進了他的心裏。
淩亂的腳步響起，他一轉頭，就看到顧東君在他的眼前無限放大，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顧東君揪了起來。
顧東君揪起他的衣領，然後一拳朝他的臉砸了過去。
“額……”宋亭威癱坐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來，這一拳，不輕。
顧東君再次揪住他的衣領，将狼狽的他直接從地上揪起來，他瞪着他質問道：“爲什麽會這樣？爲什麽？！”
爲什麽會這樣？……宋亭威無力地笑笑，他也很想知道爲什麽會這樣。
顧東君又連續揍了他幾拳，他一點都沒有反抗，反而很享受的樣子。
最後，顧東君是被護士和旁人拉開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裏面身穿手術服的醫生出來了，“哪位是病人家屬？”
“我……”
“我是她男朋友，”顧東君搶先一步走到醫生的面前，“她情況如何？”
醫生搖搖頭，“男朋友不行，必須叫她的直系親屬過來，病人情況很不樂觀，失血過多，血壓一直上不來，而且刀子離心髒太近了，拔刀風險很大，所以必須讓她的家屬簽字。”
宋亭威本來還想跟顧東君争一争，可聽到醫生的話，他整個人都在發抖，他害怕林渝就這麽沒了。
關鍵時候，顧東君堅定地說道：“醫生，她的家人目前都趕不過來，我是她在這裏最親近的人，我可以簽字，無論發生什麽情況，我都可以負責。”
情況緊急，醫生也沒有時間猶豫，生死就在一瞬間，“那好吧，你在這裏簽字。”
顧東君用力地握住筆，像是握着林渝的生命一樣，他鄭重地在每一頁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醫生一看他的名字，恍然問道：“您是顧東君顧市長？”
顧東君：“不，我已經換單位了。醫生，拜托您了，一定要救救她。”
“好，我們一定會盡力的。”醫生拿着手術同意書和病危通知單，急急忙忙地進去了。
急救室的門再一次關閉，走廊裏又變得安靜下來，安靜到連他們的每一次呼吸，都聽得一清二楚。
宋亭威的情緒已經到了崩潰邊緣，他坐在那裏，彎着腰，抱着頭，像是自己喃喃自語，也像是在對顧東君說。
“這大概就是我的報應吧，我玩弄過許多女人，對我而言，女人就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東西，我從來都不用爲了女人而花心思。可是，當我傾盡所有隻想得到一個女人的時候，她卻對我視而不見。”
“小渝跟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我從來沒有看她開心地笑過，哭倒是常常看到。每一次跟你分開，當着你的面她嘴硬得要死，一轉身，眼淚立刻挂下來，這樣的情景，我想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今天，她說還我錢，她要取消我們之間的約定，她不想嫁給我，我知道這是她的心裏話，她一直都很讨厭我，當然不願意嫁給我。呵呵，我不願意，我做那麽多的事情就是爲了得到她，我怎麽會同意呢？”
“我那麽愛她，我甚至可以爲了她去死，可是她呢，甯願刺自己一刀，都不願意欠我。”
說着說着，宋亭威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我很後悔以前做那麽多荒唐的事情，我很後悔以前沒有像你一樣做一個正直的好人，如果我不是這麽的爛渣，或許，我還能跟你争一争。”
“因爲小渝，我終于知道了什麽叫愛，但因爲我的自私幼稚，卻不懂得怎麽去愛她。我以爲愛她就是要占有她，我現在才明白自己大錯特錯，愛不是占有，而是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