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吧，與況渂殊在一起走路是件有些尴尬的事情，對大多數人來說。

因爲他總是一聲不吭的，就算你說了些什麽有趣的話題，況渂殊也不會搭理你，頂多“嗯”個一兩次，這種帶搭不理的行爲很可能會讓許多人感到不舒服。

不過林小胖并沒有這種顧慮，她之前就與況渂殊有過交情，知道他不喜多話，因此除了必要的交談之外，就不曾與他搭話，自顧自的看着街行走的諸多行人，倒也自得其樂。

“聞人道友說過要在哪裏見面嗎？”

況渂殊頓了頓，聲音有些幹澀，“我已通知了少主，在前面酒樓見面。”

“哦。”林小胖不說話了，看來聞人笙早有此意，隻是不知道他到底要與自己說些什麽。在去靈霄閣之前，聞人笙在處理況麓山那件事，難道是有了眉目？或者說出了差錯？

“你……”況渂殊看着林小胖沉思的樣子，似乎有什麽話要說的樣子，卻欲言又止。

“我怎麽了？”難得況渂殊會主動與自己交談，這讓林小胖不由得來了興緻。

“……沒什麽。”況渂殊最終還是放棄了，反正聞人笙會與林小胖說明，他還是不要多此一舉爲好。

“……”林小胖挑了挑眉，有心想問他到底怎麽回事，但是約定好的酒樓已近在眼前，林小胖評估了下，還是決定不開口了。不管況渂殊要說什麽，相比之下，還是況麓山那件事比較重要。

三兩步了樓的雅間，林小胖看見聞人笙已經早一步到達，仍然是往日裏那副翩翩君子溫潤如玉的樣子，穩穩的坐在椅子，隻是那眉羽間卻藏着幾分郁氣，這讓林小胖不由自主的腳步一頓。

“怎麽？三月未見，難不成小胖已然不記得我了？”聞人笙搖着折扇，優雅開口，但那調侃的語氣中難掩一絲疲憊，讓林小胖不由得挑了挑眉。

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林小胖随手拿起面前的茶盞，來酒樓卻隻喝茶，也是奇景，隻是不知道酒樓的掌櫃會不會氣個半死呢？

“我自然是記得聞人道友的。”見聞人笙臉露出笑意，林小胖幹脆利落的開口，“聞人道友此番找我，可是爲了況麓山與那些凡人的事？”

聞人笙臉的笑意終是維持不住，垮了下來，拿起桌的茶盞一飲而盡，明明是杯普通的茶水，聞人笙竟硬生生喝出了烈酒的豪氣。

苦笑一聲，“小胖總是如此直接嗎？”明明往常是個再和氣不過的修士……看這副樣子，估計是猜出了什麽吧……

思及此處，聞人笙也沒了繞圈子的念頭，“是況家家主……他贈予了聞人家三處極品靈脈……”

林小胖連眼皮子都沒動，況家家主會賄賂聞人家她早就猜到了，隻不過她原本以爲況家家主會把這件事做的隐蔽一些，沒想到連聞人笙本人都知道了，看來是有恃無恐啊。

至于聞人家的反應嘛……隻是看聞人笙現在的樣子就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了，必定是看在這三處極品靈脈或許是其他看不見的好處的份，不了了之了吧。

看了林小胖一眼，聞人笙苦笑着說，“小胖或許已經猜到了，家中長輩命我終止此事，若是我堅持下去……”眼中閃過一絲不甘，若是他執迷不悟，想必……族中長老們很樂意換一個更加聽話的聞人少主吧？聞人笙實在是不明白，明明他是爲了聞人家的顔面才這麽做的，可是在族中長老們的眼中，他卻是不懂事、不聽話的表現。聞人笙隻是略略辯駁幾句，就有人說他頂撞，若不是他有一個作爲族長的父親和一個驚豔絕倫的兄長在背後支撐，說不定族中會怎麽處置他。也是直到現在，聞人笙才知道，原來他這個聞人少主，在沒有真正強大之前，根本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罷了。

看着聞人笙難得頹廢的樣子，林小胖沒有吭聲，她在這之前就沒有對聞人笙抱有太多的希望。各大頂級世家同氣連枝，千年來關系盤根錯節，根本難以區分。雖然平日裏多有糾紛，可是在得到足夠利益的前提下，聞人世家根本不可能會得罪況家家主。更何況那些出事的又是不相幹的凡人，在那些高高在的世家眼裏，死幾個不相幹的凡人算什麽？能換得三處極品靈脈才是實實在在的利益，怎麽可能會與況家家主撕破臉皮？

略帶同情的看了一眼聞人笙，即便聞人世家裏有些人不這麽想，可是架不住大多數人都是這麽想的。

其實聞人笙現在，與大師兄二師兄他們有什麽區别呢？生于家族，養于家族，從小到大的榮譽名聲與利益均是來自于家族，自然而然的，就要爲家族奉獻一切。哪怕那并不是你想要的，哪怕那違背了你的初願，就算你不情願，但是你能背叛家族，背叛父母，背叛生你養你的一切嗎？

自然不能。

想必大師兄二師兄他們，當初也不願意做出那種欺師滅祖的事吧……

但是，林小胖眸光閃過一絲冷厲，這并不代表可以被原諒！

混元宗宗主，墨長老黃長老乃至那些被無辜殺害的同門，他們又有何錯？那些被無辜屠戮的凡人們又有何錯？難道隻是因爲無自保之力，就得爲了那些所謂的世家大族的利益而去死嗎？就隻能無聲無息的死去不能昭雪嗎？

這又是誰規定的！

明明大家都是人啊……

“小胖？……小胖！”聞人笙見林小胖久久不曾出聲，倒是唬了一跳，又見林小胖面隐有激憤，周身似有戾氣環繞，生怕她一時想不開入了魔，連忙大聲喚她的名字。

“嗯？”林小胖如夢初醒，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默默無語。

半響，猛然揚起一個微笑，“我曉得了，此番，還得謝過聞人道友了。”畢竟可不是每個世家大族的子弟都會爲了這種事而與家族鬧矛盾的，似聞人笙這般的修士，已是難得了。

“……我又怎能堪配這一句謝呢？”聞人笙看着林小胖的笑顔半響無語，良久才憋出這麽一句話來，溫潤如玉的俊臉看不出什麽表情，卻讓人無端端的感到難過。

林小胖不知道聞人笙究竟是爲了那些無辜死去的凡人們難過，還是爲了自己的無能爲力而憤懑，不過估計還是後者居多，但是這并不妨礙自己對他的謝意。

起身鄭重的施了一禮，“無論如何，我都要謝過聞人道友。”不管是爲了那些被妥妥安葬的凡人們，還是爲了方才的善意之舉。196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