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決賽！

美國中部時間2018年5月31日晚8點，休斯頓。豐田中心球館迎來最高規格的兩位對手。

當家的休斯頓火箭隊。

做客的克利夫蘭騎士隊。

争奪金光閃閃的奧布萊恩杯。

主隊家的球迷還感覺五天前楊一鳴憑借封蓋絕殺杜蘭特并把火箭二十餘年來首度送進總決賽恍如隔世，就仿佛奪得了總冠軍一樣。有的球迷幹脆用The　Block（the在此代表獨一無二的）稱贊楊一鳴的這一球，曆史級别堪比喬丹在1989年東部第一輪第五場用超強滞空壓哨絕殺騎士隊的那一投（The　Shot）。結果清醒過來一看，還是克利夫蘭騎士：清理了半天西部的地主豪紳，東部還屹立有這樣一座山頭。

連續四年闖進總決賽，前三次有一座金杯入賬。

戰勝的恰好是火箭剛剛挑落的金州勇士。

連續四年闖入總決賽，統治東部，縱然你厲兵秣馬，縱然你少年英雄，死死壓在東部，殺得你生靈塗炭的，還是那座俄亥俄州的高山。縱觀整個NBA漫漫長河的曆史，如此逾越不過去的高山，也隻有過四座。

這次這座，坐在那山頭的人，其實遠比這座山的曆史更久。

勒布朗-詹姆斯。

自他加盟聯盟的那一天，整個東部的球星，其實早成爲“小皇帝”的殿前臣子。他已統治東部多年，隻不過今年這一次他沒有了青春肉體。征戰殺場十五載，留在山颠那人身體裏的，隻剩下打不碎的鋼骨和流不盡的鐵血。

插了十五載的皇旗，也終有飄搖的時候。

今年季後賽的風雨，來得格外猛烈。猛烈到旗杆搖晃，旌旗撲響，皇宮大殿裏灌滿了風，磚瓦片片摔到地上，砸得粉碎。牆垣即倒之時，那人隻好離開王座，自己扶着牆，抗起梁，添上瓦，提着方天畫戟，戴上盔甲手套，從殿裏殺出！

這場厮殺，從季後賽的第一場，殺到今天，已經持續有一個月多。大戰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但當所有人都以爲王的黃昏就要降臨時，一個山一樣巍峨的人影殺了出來。還是他！他撥開雲月，天又重新放出光明；隻有殿前血流成河，濺在他身上的，像發燙的烙印，吻在他深黑色的皮膚上。

勒布朗-詹姆斯。

不知道他的心情幾何。從他剛毅的面龐上看不出絲毫波動，但他的内心，在這番大戰時，不知有沒有憶起什麽：在職業生涯最爲險惡最孤立無援的時刻，也許他反而想起了自己的青春歲月。那個不知疲倦爲何物的年歲。他當時還是這個世界的挑戰者，他可以一個人對抗全世界，他可以殺個痛快，因爲并沒有什麽可輸。他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籃球像他和初戀愛人的羅曼蒂克史，他揮灑着汗水和荷爾蒙，義無反顧…

但不知什麽時候起，籃球似乎變成了沉重的負累，埋在他宮殿地下鐵箱裏不可失去的寶物。天旋地轉，他被安排坐在埋鐵箱的地上，像RPG遊戲裏關底守護寶物的惡龍，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等着挑戰的勇者。

這樣的日子，一眼難望到盡頭。

金州勇士，作爲挑戰者，也已經來了三年。輸了一次，赢了一次，然後他們籠絡最強的射手，他又輸了一次。搶走了金光燦燦的奧布萊恩杯，“勇士”打敗惡龍。

惡龍本來還有爪牙，還有打手，結果他最心腹的那位，傳出早有另立山頭的消息。也是，惡龍的羽翼遮天蔽日，下面能藏下無數碌碌小鬼，但卻容不下另一顆意欲稱王的心。一切推倒重來，江河奔流，泥沙俱下，惡龍找了新的幫手，看上去不甚得力的幫手。所以三十三歲的這個春天，王又仿佛回到十八歲的那年，青春無敵，以一擋千。

勒布朗-詹姆斯。

結果他還是站到這裏，一如既往。“勇士”換了紅衣，陣中還有另外一個同名的“詹姆斯”，但其他一切的場景，還是無比熟悉的那一幕。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那個人他生命中第一次，如此被看輕。老了、殘了、累了；教練不行，隊友不行，戰術不行。成功可能隻源由一個“強”字，但看衰的理由，怎麽也說不盡。不提紅衣的火箭剛剛赢下公認陣容最強的衛冕冠軍勇士，單是前者常規賽在克利夫蘭摧枯拉朽般狂勝40餘分，就讓人感覺這甚至不是一個級别球隊的對抗。

看上去會一邊倒的比賽馬上就要開始，勒布朗站在球場中間拔劍四顧。今天看台上是一片紅海，鮮豔的正紅，和騎士主場的深沉的酒紅色還略有區别。這片紅，倒也有金色點綴其中，隻不過在休斯頓的豐田中心，這點金色點綴絕非爲了接近騎士隊的配色：金色的是總冠軍獎杯的海報和模型，還有MVP和FMVP的金字，送給對面的那個“詹姆斯”；也有球迷給克裏斯-保羅做了金燦燦的教皇皇冠：“聖”保羅，就連曾經封蓋過他絕殺球而在上一輪西部決賽封殺杜蘭特的“東方力量”楊一鳴，也開始在紅海中擁有屬于自己的一抹黃，很好識辨的黃皮膚。

唯獨難找勒布朗的支持者，克利夫蘭騎士的紅和金的旗幟，淹沒在起伏的紅海。

勒布朗-詹姆斯嘴角扯出無奈的一笑，他投出最後一記熱身的三分球，把訓練服脫掉，走到技術台前。和幾位老面孔的技術台官員打過招呼後，他給兩隻手仔細地撲上鎂粉，深吸一口氣。

雙掌往前一拍。

撲散了的鎂粉在空中化成一團煙霧，球館突然燈光熄暗，光束掃過，煙霧也變幻出相應的顔色，仿佛帶有魔性。這團魔性的煙霧慢慢散開，一個山形的男人輪廓映出來，那巋然不動的樣子，确實這麽多年，一點都沒有分别。

勒布朗-詹姆斯。

十分鍾後，火箭和騎士在中圈跳球，球權将歸屬客隊，而這個男人會強行突破楊一鳴和保羅的兩人防守，抗着卡佩拉上籃打進全場的第一分。

總決賽！